指血肿。我问这人是谁,队伍里有人说,这是 xxx,有人立刻笑话,这是他亲爸(指前面说话者)。那人又驳,早他妈划清界限了。

从此我几乎夜夜梦见那十根诡异的手指头,甚至梦到那十根手指头,是我的,是我的手指。

我对不起靳老师。

我是懦夫。

别说耳垂,用一双耳朵来赔,我也愿意。

靳老师的女儿出现后,我在厂里的处境更加艰难,我不怕孤独,不怕冷眼,不怕干体力活,但我怕死,我害怕我这个人彻底的消亡,真正的死亡是对人生的彻底失去,我害怕。可害怕没有用,人在一件事上创造力大得吓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就是折磨同类。

靳老师有位翻译官学生,厂里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翻译官,但知道什么叫总统,那些事,我不愿意再回忆,有时候,人比禽兽好不了多少,人还不如禽兽,骂一个人禽兽不如,甚至可以说是对禽兽的羞辱。

那段日子,是我连累了你。你却眨着眼睛说,你年轻,正是能受连累的年纪,啊,玉如,我的心彻底碎了,为不怕受我连累的你,碎了,我怎么忍心再再连累你。我必须死,换你和斌儿活,但我怕死,在我决定死的那刻才知道,原来我怕死,怕到质问天公,就算你是天公也没有将我逼死的权利!!

是我骗了你。

过去的事,实在不堪回首。

当晚,海面太黑了,像是天公的黑袍,而我,游在上方,是这袍子上的一只白虱而已,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主人家抽手拂去,死得轻如鸿毛。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我摸不着边际,海水太凉,游啊游啊,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有一阵实在游不动,几乎迷失方向,几乎认命。脑子里忽然想起,和你在岛上双孔弄里吹海风,夏天热,少年的我们走进几块岩石叠成的岩洞,坐下来,一起吹风,等到太阳小下去,再到海边捉鱼虾。你喜欢筼筜,喜欢去那里看渔船归港,你喜欢晨曦微薄,看小船吃水下海,张着风帆,海风劲吹。

玉如,我是想着你,才游到了彼岸。

等着我的,并不是解脱,我被蒙住双眼,绑住双手,这之后的事,还是不说了吧。

几乎九死一生的我,安定下来没多久,1979 年 12 月又撞上一个大事件(若你不太了解此事件,可以让儿孙们代为查询,现在上网方便),当时在高雄的我,目睹冲突惨状,警棍石块齐飞,我也因此受伤。

庆幸的是,这场动乱让我结识到刘国基刘大哥,他父亲是淡江大学数学系教授,后来我初入台大,念农业化学系,包括转系,多亏刘大哥一家支援帮助。

八十年代在台北重庆南路,有好几家卖禁书的小书摊,沈从文,巴金,钱钟书等等等等,都卖得很好,看到这些书,尽管纸质粗糙我还是买了几本来,想你的时候,就看看。台大附近有所公寓专门放艺术电影,只收一张门票一瓶汽水的钱,我在那里居然看到周璇主演的《马路天使》,鼓手陈少平,歌女小红,故事并不多吸引我,只是想到你姆妈是上海人,想到你,玉如,当年你该听你姆妈的,不该嫁给我,我不是个能叫你尽享福分的好男人。

你该享福的。

你该放下我,找个体贴可靠的男人过日子,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哪个好男人,知道你的好会不用尽全心待你。

99 年大地震,当时我人在南投,也是台湾中部受灾比较严重的地方,说起大地震,又是一场死难,如果没有朋友搭救,我已经是只黄泉老鬼。少年吃苦,青年波折,中年劳顿,老来多病,真是一点都由不得自己。人人以为自己能左右命运,其实大多数人都在被命运左右。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玉如,我在台已有家庭,她知道我的来历,对我的过往只有体谅,两位内兄是我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