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人潮攒动,人一多,耳朵势必受罪。
有小孩发出尖锐笑声,立刻被妈妈骂臭头,笨蛋,嘴巴张大大,泡沫吃进去啦!
天上飘落的是泡沫。
周围灯影婆娑,灌木从、棕榈树、连同被无数厦门市民记恨在心的石楠树也披满灯带,装点起来。
灯是眷顾泡沫的,它幻想做一回雪,灯影默默帮忙。
郑路德回到岛上那年,冯玉如问他,见到雪了吗。他说见到了,好大好大的雪,漫天的雪,没过脚踝,没过膝。
走的人多了,雪变得稀烂,污糟。
从没见过雪的他,发觉双脚落在雪面上,容易陷落下去。每走一步,每响一声,咯吱咯吱,不是人在踩雪,是雪在咬人。
他说的其实是人性的暴风雪,人造出来的,冯玉如明白。
他以为她不明白。
她默默帮忙,由着他以为。
四周人声忽高忽低,陌生脚步走近了,又走远,光线变化,人影移动。风好冷,湿冷,人造雪星星点点,沉默地飘扬在半空中,几乎成了真雪。
“袁宵。”
啊啊啊又等两天(嘶吼,尖叫,阴暗爬行……)
阿嬷是已经猜到了吧
115/失真
“袁宵!”
声音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平时不愿意引起关注的人忽然不顾周围人群怎么看的喊法。
再多的人,他也能一眼认出她。
袁宵转身,他紧张的表情停住几秒,嘴角瞬间上扬,湿冷寒风吹拂虚假的泡沫雪片,他把周围乌泱泱的人群笑模糊了。
那张略带疲倦,笑容深刻的面孔,白皙得像泡沫,比别人高出一截,漂亮到近乎失真。
人群游动间隙,袁宵看见他的穿着,黑色大衣下面是正装,与会穿的正装,像是从某个严肃场合临时出逃来的。浅蓝衬衫,深蓝领带,这身衣服被他穿得书卷气十足,一个挺拔,周正的小男人。
正穿过一道道人影,来到她面前。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像个小火炉,甚至过分柔软,触感也好到失真。
人造雪的虚假景象中,他的温暖和漂亮,既失真又真实。
她的手不是很热情,不管热不热情,他是兴奋的,紧紧扣住她。修长宽大的手掌,完全男性,包裹她是件很容易的事。
带她往人群外走,为自己的逆行借过向左右道歉。
走出广场,进到商场一侧大门拐角,人少了,人味也少了,空气明显好闻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袁宵问。
“我当然知道啊。”
他的回答还是失真的。
弯起眼角,浑身上下,每一寸神情都在表达他有多高兴,不错眼地看着她,仿佛她才是失真那个,不好好盯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失落在眼前,再也找不到。
袁宵忽然觉得有些热。
被他看热的,动手拆围巾,中途刚一停顿,他立刻察觉到,贴上来。
“先不要动。”
双手开始在她胸前忙,忙得很正直。
‘先不要’这个句式,上回听,是他请她先不要看他的某个部位。
你先不要看它。
那根卡在羽绒服拉链里的头发顽固不化,张弛悉心爱护,一点点,细心地进行营救,他的耐性足够好,非常适合这类维稳工作,袁宵没有感受到一丝疼。
卡得太深的话,可以扯掉。
张弛啊了声,紧张地说,不要扯。
他低着头,无比专注,从她的视角可以看见头顶落了不少泡沫,有的破碎成一团湿润,有的附在发丝上,要破不破,那双手骨节是红的,厚厚一层嫩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