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嘬嘬。”

小黑和冯斌不熟,全然不给面子,固执刨地,呜呜叫。

袁宵折回来,把门打开。

黑乎乎的脑袋往外探,又缩回来看看袁宵,再往外探脑袋,试了三次,像是终于确信没人在外边,才肯踉跄着回狗窝趴好,有点失落。

袁宵蹲下来,摸摸它。

那头,春晓和郭美虾聊得热火朝天。

大聊冯玉如前天晚上看视频看到凌晨一点才睡,什么视频这么好看啊?春晓不记得叫什么,小朵推荐的,看过一回了。

“我告诉你,反正拿手机看到掉眼泪,硬说没有哭,转天早上到餐厅吃早饭,我一看,眼睛是肿的。”

“玉如姨真哭啦?”

“真哭。”

美虾不敢相信。

印象里玉如姨就没哭过,两颗眼睛比她还旱,很难想象玉如姨把眼睛哭肿是个什么样子。春晓说,眼泡肿肿的。

袁宵一直在听,心里不太好受。

高天和省影视集团联合拍摄的两岸文化纪录片在网络平台上映,妹妹很听她的话,周末赶回来完成任务带阿嬷看纪录片,一共八集,先把台湾老兵那集拉出来。

跟阿姐事先商量好的问题差点问不出口。

因为开局十分钟阿嬷看哭了。

朵朵告诉袁宵,那之后好几天,见鬼哦,耳朵老是响起阿嬷哭的时候用手抹脸,手上老茧擦到皮肤的声音,茧很厚,脸又比手嫩多了,所以擦脸像在搓手心,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阿嬷哭得超安静。

上回这么哭,还是看老电影《上甘岭》。

阿嬷想爸爸了。

电影里穿军装的战士,每个都可以是她爸爸,背一杆枪,会动会讲话。

这回想的是谁,朵朵不敢问。

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把袁宵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冯玉如的答案在她们预设外,老兵在台湾偷娶小老婆,她没说这种男人不要拉到,也没说人平安就好。

冯玉如说的是:女人等男人,好等,男人等女人,难等。

小岛的天黑下来。

岛上的树即使冬天也不枯。

鹭江宁静美好,在这里,海水不结冰,生生流动。

晚饭后,袁宵陪郭美虾坐轮渡回去。

两层的船几乎坐满,有一些外地口音,老年人在谈养生,谈吃什么药医保能报销,年轻人在讨论眺望金门,看看网上传得特别热的掉漆标语,又问去不去看雪。

哪来的雪?

人造雪,中华城、曾厝垵、环岛路那边造雪机都摆好了。

进到家门,袁宵发现朵朵睡在沙发上,拿包当枕头,羽绒服反盖在身上,睡得很沉。

一条腿斜支在茶几上,睡姿奇特但稳定,不时打串呼噜,像鱼吐泡,紧接着嘟嘟喃喃说肚子饿,想吃沙茶烤串,瘦肉六串,鱿鱼两串。

说的是梦话。

背身在关门的袁宵差点笑出来。

家里有水有电,阿嬷搬家之后这里的水电她照缴,有祖先牌位在,要回来烧香,但冰箱是空的,给朵朵盖好毯子,换上正经枕头之后才出门。

不管是不是梦话,她都当真话听。

指向明确的沙茶烤串离得远,没有外卖,袁宵打车去买。

时间还早,天黑不久,烤串店头家娘坐小板凳上,套个手套在串串,面前两大盆食材,炭还没送到,店里在卖滑肉汤、拌面、盖浇饭等简餐,烤串是夜宵的部分,通常晚上八九点钟客人比较多。

附近大学生是主要主顾。

老板亲自骑电动车送外卖。

这家是老店,在巷子里,头家娘把打扮素净的袁宵认成大学生,打电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