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我跟妈妈说过,你是心地特别特别好的人。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女朋友穿白线绒毛衣,格子长裙,手腕上一支棕皮女式坤表,一身舅母从香港寄回来的时髦打扮,读书人家的女儿,乖巧温柔。
步伐轻盈,像只小鸟。
不时投给他一记鼓励的眼神。
冯斌不确信自己到底行不行,提了满手东西,被女朋友夸一夸,顿时脑壳着火,更是连道也不会走,同手同脚,顺拐地走进人家家门。
活脱脱乡下亲戚登门,浑身紧绷。
平时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家里在放英语磁带,冯斌完全听不懂。
沙发上披着雪白雪白的线勾罩子,井井有条的家,时钟滴答滴答。
女朋友没骗他,确实是良善的一家人,妈妈从厨房出来,手在围腰上揩一把水汽,脸庞富态,笑容亲切,欢迎你,坐呀,阿姨给你泡茶,再等等,一会儿就开饭啊。
紧接着见到的是哥哥嫂嫂。
夫妻俩是中学老师,哥哥比较闷,嫂子热情,妹妹经常带同学回家讨论功课一起做题,来了就当自己家,说完向阳台喊,爸,爸。
这是清瘦的一家子,包括女朋友父亲在内。
冯斌个头大,在饭桌上看着像异类,家里两位成年男性的肩膀并在一起,才有他一个宽。
菜也烧得精细,草头圈子是功夫菜,耗时耗力,不管谁说话,冯斌拼命点头,热切表示自己在听,拢共九个圈子,他不敢多夹。
总算把饭熬过去,冯斌刚想说话,被女朋友父亲抢先。
说自己如何教养女儿,如何在女儿的学业交友上操心,防范。
“我和她妈妈这么做,无非是希望避免她受到个别坏朋友的影响。”
冯斌点头,没错,外头坏人是多。
全然不知道,对方说的坏朋友,指的正是他。
他不敢插话,怕不礼貌,越不说话,女朋友父亲的话便没有阻碍,一路开进到底,直到说出:“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家人都是老师,不可能允许女儿学坏,同你这般没前途的小混混来往。”
听觉突然真空几秒。
以至于冯斌有些分不清,面前那双刻薄的嘴唇,前一秒说的话到底是哪个版本,他不可能让对方再说一次,只能自己努力分辨。
是:你的家庭我们了解过,你母亲是寡妇。
还是:你是寡妇养大的,从小没有父亲教养。
无论哪个,‘寡妇’确信听见了,文化人说到寡妇为什么能说得这样难听?
不带脏,听着却挺脏。
朵朵她爸妈究竟是为哪样分开的呢?感觉挺搭的呐
这个郑书缘对得起谁..................
越来越不懂~看不明白了
冯斌出轨他初恋了,前面有提到
啊那朵朵她爸只能降级为那个男的了
112/寡妇
现在,女朋友父亲只剩一张嘴。
或可说,冯斌能看见的,只有这张颜色发深,像心脏或者肝脏功能不大好的嘴唇,薄薄一条直线硬是扯开,上下两条细蚯蚓在疯狂蠕动,往外吐客气又难听的话。
揭发他不合身的衣服是跟人借的。
揭发他往后十年,二十年不可能有大出息。
嘴唇在预言,预言几年后中国必将加入世贸组织,到那个时候,我们中国面向国际,面向全世界。社会生产,国家繁荣需要的是各方各面有头脑,有学识的人才,小混混没活路,这不是水泊梁山的时代。
嘴唇一口一个‘我们中国’。
把冯斌挤兑到中国之外去,开除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