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震说,Jeffry,你烂分析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对女人不能傻精傻精,她喜不喜欢你?不喜欢,一身把戏也没用。……还熬呢,你这岁数,再过几年,精子质量不行了。

一家子往边拐,人墙瞬间消失。

撞个正着。

季奉节甩过来的眼神,前几秒是占领军的眼神,带点威严,为精子不精子的动气,不接受高震在他面前自充参谋长。对视几秒,袁宵看见他的眼神跌了跌,怒气低下去。

边上高震挽着袖子,手臂纹身暴露出来,一股不惜皮肉吃痛的狠劲,气质独特。

两个男人立在树荫下,晴天好日,像幅画。

远处是小孩的欢笑声,兴奋到尖锐。近点是临江支起的煮茶摊子,生龙活虎的标语旗子系在树干上,风一吹,簌簌叫。

高震很识相地随便找个买水的借口走掉。

顺着小道往公园里走,一段路,季奉节的步子裁得很碎,慢得不能再慢,他知道袁宵会跟着慢下来。

她心好,能体谅人。

很多反应是下意识的,果然陪着他慢慢走。

这么一段路,能拆得长一点,慢点走,别太快走到头。

还是有到头的时候,方仪看见他们,起身招手。

非常没有眼力见的司机当即牵着狗跑上来,跟二公子报告一下,夫人让把狗带回去,附近小朋友太多,这一头大黑狗哈哈吐舌头,容易吓着人。

司机浑身戏瘾,最近不知道在看什么,逮住机会就演,眼珠瞪着表演忠心耿耿。

季奉节差点忘记,他是来替大哥遛狗的。

至于遛着遛着,为什么遛到这里来,不愿意细想。

节哀顺变是句作用力极其微弱的话,袁宵没有说,整个高中阶段季奉节都住在姥姥家,老人过世,他像褪了层皮,她理解。

她的体贴是有分寸的。

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她。

完全朋友式的关心,季奉节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嘀咕:“又给你骗了。”

温和安静,世故聪明,脑筋山路十八弯,全部藏在温柔的外表底下。

说她骗他其实是诬告。

是他受到吸引,一头撞上来的。

他想像大哥嫂子那样,和她过成一对,现在不行了,一犯浑,把最好的时机犯过去,但他季奉节好赖是爷们,不想如果当初怎样怎样,他只想以后。

你得点点头,我才有底气往前冲。

你连头都不点,我往哪儿冲?

袁宵家庭背景对他来说是麻烦,他对她,其实也是个大麻烦,一身麻烦。你约过,发现我的麻烦还不小,防范一道接一道。

她才是心硬的。

太硬了。

憨头司机没眼力到底,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话说不出口。得等到相处再久点,隔年年末季奉节差点交代在工业园区返回办公大楼的车道上,他才知道司机一点不憨,憨和油全是装的。

方仪跟着季奉节去停车场,取毛毯。

有袁宵在,她很放心。

边上有家长系了张吊床,几个小毛头为谁先玩,玩多久争得不可开交。一对小情侣在调整风筝,显然放不起来的风筝,不影响,两个人说说笑笑,天上的云,绵成绵羊毛,一层叠一层。

背景音丰富。

明媚,嘈杂。

显得袁宵往外拿东西的动作格外轻。

一叠文稿,无声地,在野餐垫上放好。

靳木兰看一眼,没说什么,因为面上的是她的手稿,往后,是她父亲靳老的论文,再往后,是那两张翻拍的照片,终于,袁宵见到她表情里的波澜,出现在那张皱纹深刻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