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了,最开始,应该假设初值是 compactly supported velocity。”

英文和中文嵌合得很好。

没有口音的违和感,也不卖弄。

平静适宜,甚至自带自卑感,是指导者却把自己放在低位的口气,听起来依然抓耳。即便戴着口罩,刘海盖住一半眼睛,隔壁那对情侣从他开口后,脖子转筋似的,朝他固定。

“您好,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检查过信息,乘务员拿着身份证读取终端机,从车厢前头走过来。

左右各看一眼,掠过空位,瞄准下个目标,算是及时拯救小情侣的脖子。车上检票并不是随机的,有一套固定流程。

空位坐人要检查,学生票要检查,不明白这套流程的张弛以为人人要受检,很配合,主动递出证件。乘务员顺手接过来,眼也不抬,进行读取。

接着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看看张弛,又看看证件,最终默默把证件还给他,往后走。

张弛已经把脸捂得快没了。

一旦进入人潮,还是扎眼的。

黑白灰,身上没有复杂颜色,和谐统一,出现在燥热的南方城市。那双手,那双腿,行动后诠释出的肢体语言,都可以作为他的脸来解读。藏无可藏,青春男大学生气息。

驯良,无害。

这一点,打从出门,就在不断验证。

他常有毫无必要的愧疚。

好像对谁都亏欠了那么一点。

挂上电话,转脸看袁宵,希望刚才的电话没有打扰到她。当然没有,他足够小声,有分寸,公共礼仪堪称完美,方圆百里都不会被他打扰到。

听她这么说。

张弛的眼睛顿时忽闪忽闪,亮了起来,像极某种小动物。

“喏。”

她递手。

他赶紧接过来,在手心握紧。

被口罩遮蔽的笑容,用眼睛表达。这样笑的他,是另一个人,眉眼开朗。

“怎么不吃,在想什么?”袁宵问。

水洗过的桃子被他托在掌心,凑近,压低下颌,用雾蒙蒙的声音做解:“你说过,出行喜欢吃点水果,什么水果都可以,能醒脑提神。”

他的声息,带着笑意。

“我说过吗?”

“嗯,去年四月二十号的视频,去昆明的动车上。”

袁宵完全没印象。

不过去年四月她是去了趟昆明,陪老师去的扶荔宫。

晚上十点钟,动车抵达厦门站。

夜风习习。

有些凉意。

小学到高中那些年,袁宵始终生活在厦门,哪怕蒙上眼睛,脚也识途。作为小东道,该做的,她都做到,介绍一些适合他的僻静好去处,本地人常吃的小店,会以文字形式发给他。

明天她要从中山路出发去阿嬷家,张弛自行安排一天,等着后天汇合,四人一起吃饭。

住宿方面倒是不用操心,前任婶婶强烈要求,必须住她二叔保住重点部位的民宿,多一个人多一份见证,别见外。

两人转入地铁站。

十点快过半,这天地铁候车线外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十分冷清。

电视屏上显示还需四分钟,地铁进站。

边上站着动车邻座的那对情侣,两人学生模样,女生没忍住,不时打量几眼袁宵,有时偷偷通过玻璃门倒影瞄她。

男生错以为女友在看别的男人,好胜心被激发,决定夺回注意。

他指向电视屏,贴在女友耳边说话,女生立刻瞪大眼睛,一脸好奇。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