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
他委婉地问:“这个,这个,这个脸……”
画中人好看的眉眼?之下,一片空白。
“他没有脸。”穆嫔木然说道,说着把画纸一转,背面几行列出无?脸人的身高声音步伐姿态。
景昭的声音从窗中传出:“这个人很?有意思,查清他的身份来历。”
或许可以为?己所?用。
景昭静静想着。
世上优雅高妙之处,常常隐藏在最细微的地方。
在喧嚣纷杂的闹市里,哀哭奔走的人群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能?看出那年轻人举手投足间?的奇异韵律。
那是只有自幼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接受最顶级也?最良好的教养,礼仪雅致融入骨血,才能?养出这样举止间?自有风仪,即使竭力收敛也?无?法掩饰,时刻从每一个细微的举止中流泻出来。
这样的人,即使布衣荆钗、身处穷巷,也?无?法真正?收敛起所?有光芒。
那绝不是寻常门第能?够养育出的子?弟。
但他今日的言辞,非常有趣。
从成?为?皇太女那日,直到今天?,景昭见?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毫不吝惜地在景昭面前展现自己的谈吐才学或是美貌风度,竭力引起景昭的注意力。
有人求官位,有人求权力,有人求名声,还有人渴盼成?为?她的妃妾,但景昭永远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他们,依凭心意赏下残羹冷炙。
唯有今日遇见?的这个年轻人,真正?引起了景昭的兴趣。
如果这个年轻人身份不同,今日的态度并非作伪,那么不管他是何用意,或许都可以借此做文章。
“明?白吗?”想到这里,她抬首看向穆嫔,平静道,“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只凭伏低做小与欲擒故纵是没有用处的。”
穆嫔先是一怔,旋即意识到景昭在提点她,立刻肃容倾听?。
“要向对方表现出你有用。”景昭道,“只有你有用,并且可用,才能?交换到分量足够的好处。否则的话……”
“宠臣弄臣,宠妃爱姬。”景昭显然已经想得更远,想到朝局上面去了,“都是名声既不好听?,又随手可弃的玩意儿。”
穆嫔立刻泫然:“妾无?能?……”
景昭回过神来,被?她逗笑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宠妃了,站直了。”
“还不如宠妃呢。”穆嫔眨眨眼?,幽怨神色一扫而?光,继续举起手中画纸。
苏惠假装没听?见?太女与穆嫔的交谈,集中精神逐字逐句默默记下,越看越觉得写法熟悉,由衷地赞叹:“小姐下笔简洁干练,条理分明?。”
穆嫔与有荣焉:“那是自然,姐姐过去在刑部轮转过好一段时间?呢!”
苏惠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这描述方式像是从刑部案卷上摘出来的犯人体貌。
.
暮色渐浓,夜色将至。
书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二人分坐书案两旁。
侍从恭敬垂手而?立,正禀报王七郎及王家今日的动向。
王七郎服食五石散后,纵马跑过了半座城,直到闯入人流极密的马市街酿下惨祸,才被?赶到的王氏部曲押了回去。
听?闻王家没有任何动静,唯有一骑快马飞驰出城,不知是不是赶往王氏祖宅报讯去了。
舒县虽为?庐江郡郡治,但王氏祖地却并非舒县,而?是庐江郡怀宁城。
怀宁亦是南方有名的富庶大城,距舒县极近,不过三十余里。然而?算算快马出城时间?,等赶至王氏祖宅,天?色必然已经黑了,难道王氏的长辈会入夜驱车前来教训自家不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