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轻声说了这么两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旋即静默下来。
他的指尖碰到景昭的手指,很凉。
今年的春日?格外?温暖,已进了三月,御花园的丛丛花木发出新芽,鸟鸣婉转风和日?丽,连薄袄都不必再穿。
但皇太女手指冷得像冰。
她有妊八月余,由于刻意控制饮食,前几个月从不肯放松半点政务,身形并不明显,也没有丰满起来,在有妊的妇人中可以归入消瘦的那一类。
配上此刻冰冷的手指和雪白的面色,裴令之生怕她气血上涌承受不住,顾不得其他,连扶带牵硬把景昭弄回殿里,正斟酌词句准备劝慰,只听?景昭道:“你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两扇殿门?合上了。
景昭独自在殿里待了大半日?,殿门?再打开时,她眉间倦色难掩,神?情却很平静,对裴令之道:“明日?就将常用的箱笼收拾起来,准备搬到芳筵殿。”
裴令之应下,细细观察景昭眉梢眼?角,心里暗叹一声,却不表露,若无其事道:“那穆嫔呢?”
景昭道:“总要留个人看家。”
皇太女就这样携太女妃住进了皇宫里。
新住所距离明昼殿极近,堪称低头不见抬头见。饶是裴令之心性平稳,还是没办法时时刻刻以坦然自若的心态生活在皇帝眼?皮底下。
但他不可能丢下怀着?身孕的妻子,自己回东宫去住,于是每日?都抱着?上坟的心态起床。
景昭的情绪倒是稍有好?转。
自从把自己关了大半日?之后,她又恢复了八风不动的状态,无论?多大的事都不能让她抬一抬眼?。每日?除了散步到明昼殿去看政务,就是晚间和裴令之一起思?考明天吃什么,仿佛心里真的只剩下公务和养胎两件事。
就连四月上旬,南乡县令柳知具本上奏,说在南乡县任职期间,通过走访当地老?农、整理编纂农书等方式,总结出一本农经,又亲自改良水利、下地劳作?,一一验证这些前贤经验,颇有心得,一亩水田可以产出一石半的稻谷,已经接近南方膏腴之地的产量。
随同奏本一同送入京中的,还有柳知的农经,并几大箱稻谷,分别是柳知任职南乡县这几年官田里出产的粮食。
对比分外?鲜明。
皇帝当即下旨,令户部并殿中省一道择选合适的皇庄,先?验证书中内容,又召柳知回京面圣。
农耕乃国朝之本,再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裴令之在时雍阁修书的时候听?闻此事,先?是颇感欣然,旋即又有些奇怪。
他不是躺在家里的纨绔子弟,相反真真切切走过南方大部分山野。认识的朋友从风流名士到乡野之人,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正因如此,裴令之不会把改善水利、总结农书一事想的这么简单。
这件事说容易不容易,说难倒是非常难,想做出一点听?起来花团锦簇实际上没办法推行?的成绩很容易,但想真真切切做出实绩,五年十年太少,二?三十年也是寻常。
柳知是景昭的伴读。
裴令之不清楚她离京的确切时间,但是只看她的年纪,就能算出最多三五年。
这点时间要在地方上做出成绩,对于实干之人已经够了,但对于写成切实可行?的农经来说,着?实显得太紧张。
积素倒是很擅长探听?消息,得了默许就出去溜达,皇太女妃近身侍从的身份摆在这里,多的是人乐意和他攀谈。
等他转了半天回来,就悄悄告诉裴令之:“有人私底下议论?,说当年柳县令的母亲柳丞相对农事就有些兴趣,这本农书内容多半实在,作?者?倒有待商榷去年京里狠杀了一批官员,现在多的是职位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