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宫妃的谈吐是那么粗野,持宫扇的动作有种东施效颦的滑稽感。她们强装出来的优雅和排场,就?像她们的丈夫慕容诩那样,具有暴发户般的粗糙和破绽。
景昭很想扑上去,抛弃永淳郡主?的修养和仪态,抓烂她们可憎的面?目,割掉她们尖刻的唇舌,哪怕像个披头散发的乡野妇人也无所谓至少能够维护母亲、维护中原的尊严。
她强忍住泪水,忍得全身发抖。
她不?能。
慕容氏的皇嗣们打她,她还击,尚且可以勉强归入孩童间的争执。但这些荆狄的妃嫔们只是以言语羞辱她的母亲,她却不?能扑上去,因为最终的后?果需要母亲承担。
就?像她曾经无数次躲在床帷深处演练过,该如何把袖中那根磨尖的银簪捅进?慕容诩的胸膛,但始终没有捅出去。
做一件事很简单,如何收场才是难事。
这种过度的忍耐和思虑伴随了她五年时间,夜不?成眠、辗转反侧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以至于时移世?易,站在大楚的皇宫里,站在太后?面?前,她一眼就?可以看透面?前这个养尊处优的老妇人。
太后?亲近的动作,心?疼的话语,那些都不?是假的。
但这是很不?值钱的东西,真的假的都一样。
而?她就?想用这些最不?值钱的亲近,交换走父亲赐予景昭最珍贵的东西。
景昭偏过头,仔细打量着礼王世?子青白不?定、带着惊惶的神情。
她笑了起来,神情天真,笑容清甜,就?像个真正稚嫩的小女孩那样。
就?凭这个蠢东西,也想做皇太子?
她又转过头,看着礼王脸上微微僵硬的神情,笑容愈盛。
或者是这个蠢东西?他也配?
然后?她看着太后?不?甚好看的面?色,心?满意足地道:“皇祖母,你?看,我一向很友爱手足的,您不?用担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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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是很多余的。”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皇帝袖手道:“对太后?不?要有太强的敌意,她是你?的皇祖母。”
景昭的手顿住了。
她放下汤勺,请罪道:“臣有过,请圣上恕罪。”
皇帝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平静道:“孝之?一字,可以把人捧上神坛,也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你?年纪还小,不?要妄想去触碰这条线。”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天下更不?能有不?孝的储君。
一个僭越孝道的皇储,天然便站在了礼法?、规矩与朝廷的对立面?。
景昭应声,又抬起头,很认真地问:“可是皇祖母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呢?”
她终究还是年纪太小,这点小花招在皇帝眼里就?像一滩浅水,随时可以一眼看到底。
但皇帝并没有揭穿她,反而?很平静地道:“那又怎么样?”
太后?既不?能号令百官,也不?能调动兵马,所能依仗的唯有皇帝生母的身份。
但只要华阳宫大门一关,她的声音别说皇宫,就?连华阳宫都出不?了。
景昭想了想,小心?道:“我很讨厌礼王叔,还有景煜和云华。”
皇帝说:“这点小事,就?不?用请示我了。”
景昭灰暗了一整天的心情,忽然就?渐渐转晴了。
她很高兴,于是坐回椅中,继续吃自己那盏肉羹,吃得眉飞色舞,仿佛那盏肉羹是用礼王炖的。
皇帝不?食荤腥,自然对女儿的晚点不?感兴趣,随意翻着一本陈旧典籍,半晌唔了一声:“这本书?拿去。”
景昭抬起头,确认父亲是在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