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皇帝威严太盛,景昭怀疑他们可?能会当场打?起来。
待得商讨完这个问题,日头?已近正午。
殿门一开,风雪仍未休止。
老头?们颤巍巍地由宫人们扶着出去,皇帝沉吟片刻,道:“传旨,宫宴延后。”
这样大的风雪,如果还坚持要?百官及内眷入宫赴宴,路上就能摔死?几个国之栋梁。
皇帝起身?向殿后走去,景昭落后半步,静静跟着。
“你母亲今年的祭典,办的要?比往年都大些。”皇帝缓声说道,“过些时日,你先去拜祭一趟,把今年的事告诉她。”
北方荆狄一族,从此尽数伏诛。
这当然是绝世的喜讯,足以令天?下人为之开怀的大胜。
九泉之下,长乐公主?的家仇国恨、毕生耻辱,也?终于可?以被?鲜血洗清了。
景昭嗯了一声,说:“母亲泉下有?知?,想必会特?别高兴。”
皇帝平淡地道:“所谓泉下有?知?,无非是活人拿来欺骗自?己的谎言。”
景昭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道:“父皇一定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多年来,皇帝虽然没有?表现出迷信佛道方术的一面,却也?曾召过天?下高僧大德入京,几百场祈福道场日夜不休,至今京城郊外那些古寺名观中仍有?皇宫中人供奉的长明灯。
现在,皇帝却说他不信这些。
信也?好,不信也?罢,为死?人做的事,终究没有?办法证实真伪,更?像是对活人的一种安慰。但这话不说出来,还可?以自?欺欺人;一说出来,总显得那般萧瑟。
皇帝道:“很多人喜欢通过美?好幻想麻痹自?己,从而忽略残酷的现实。这样很容易死?,你不要?学。”
景昭说:“有?时候,适当给自?己一点安慰,也?是很有?必要?的。”
“皇帝不需要?幻想,不需要?安慰。坐的越高身?边越空,总有?一日会变成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臣子都是居心叵测的奸佞,儿女都是磨刀霍霍的叛逆,一日尚存,疑心一日不能止息。”
“那我呢?父皇。”
皇帝道:“我并不想做皇帝,也?就无谓做的好与不好,但你不同。”
景昭明白了他的意思,生出一点极淡的伤感。
皇帝道:“你那封修书的折子,我虽然批了,还是要?再问你一遍你想好了?”
景昭点点头?:“是。”
皇帝道:“不改了?”
景昭想了想,认真道:“不改了。”
皇帝道:“改与不改,将来都还有?时间决断。唯有?一点,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不许当断不断,瞻前顾后。”
景昭应声:“儿臣明白。”
风雪扑面而来。
宫人们急急围拢,撑起一把又一把大伞,在雪地里架起一片风雪难侵的天?地。
皇帝示意景昭向前,与他并肩,避免被?身?后溅起的雪沫沾湿衣摆。
“明日让他进宫来,我看一眼。”
景昭微愕。
皇帝道:“放心,如果他尚算过得去,我会下诏敲定此事。”
如果过不去呢?
那么明天?或许就是裴令之人生当中的最后一天?。
景昭明白皇帝的意思。
却没有?试图劝说。
她对父亲的眼光很有?信心。
她对裴令之也?很有?信心。
而且,她说得越多,证明裴令之对她的影响就越大。
到?那时,裴令之或许就非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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