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裴令之去拜访卢妍、钟无忧二人时,很了解他们的习惯。
夫妇二人都不喜欢外出,进城采买一次对他们来说像是要命,否则裴令之也不会特意令积素备好?这?些针头线脑的琐碎当做礼物。
尽管跑堂称他们夫妇为神医,裴令之却清楚,镇上居民这?样?称呼,是因为卢妍与钟无忧心地善良,为镇民看病常常不收钱,还要倒贴些药材出去。小?镇贫穷,从前治不起病就只能熬着等死,镇民们感激夫妇二人,才?以?神医相称。
事实上,他们医术虽然不错,但受年龄限制,远不能与真?正的神医相较,名气也不算大,病患大多是镇民,或是临近村庄的村民,受邀出远门为他人诊治的可能性很小?。
更何况,卢妍怀着身孕,钟无忧向来体贴,怎么会带着怀孕的妻子外出至天黑迟迟不归?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裴令之知道,自?己?这?份不安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他垂了垂眼?,随手将不慎捏皱的拜帖拿在手中,慢条斯理?地撕了:“明日上午,我们直接过去看看,不投帖了。”
积素眨了眨眼?,景昭挑了挑眉,穆嫔从景昭身后探出头来,一脸愕然。
“无帖而登门,是不是有些失礼?”穆嫔道,“况且,如果明天上午他们还没回来,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话的确挑不出半分问题,景昭却止住了穆嫔的疑问,扬眉问道:“怎么了?”
裴令之蹙起秀丽的眉梢,还是道:“没什么……只是,早些上门吧。”
他未曾直言,景昭也就不再多问,牵着穆嫔回房去了。
横竖那是裴令之的朋友,她从来不识,也就没什么格外的牵挂。
隔壁的房门合上了。
积素低声道:“郎君,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简陋的帐幔后,裴令之轻轻擦去发梢水珠,声音也变得?隐带忧虑。
他说:“不,并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是担心,他们会不会被家?里召回去了。”
积素听?出裴令之的言下之意,愕然睁大了眼?:“不会吧,卢娘子都有了身孕,难道卢钟两家?还能迫他们硬生生分开?”
帐幔后陷入沉默。
在一片黯淡的光晕里,裴令之仰着头,凝视麻布帐子上那些细密的纹路。
帐幔洗的很干净,时间久了,经纬变得?稀疏,透过帐外油灯的光,就像是一只只小眼睛在黑暗里不停闪烁。
和那些眼?睛对视久了,人的心里便很容易生出烦恶的情绪来。
裴令之没有,但他的心情也绝不能算好?。
他合上眼?,平静说道:“未必。”
当日他这?两位友人离家?,令卢、钟两家蒙受了莫大的羞耻。
两家?素来不睦,儿女却与对方相好?,这?是其一。
聘者为妻奔为妾,私逃离家?无名无分,这?是其二。
其中,卢家?的面子又比钟家?落得?更厉害。
毕竟南方风气如此,而且女子总是被更大的风浪冲击。
如果这?两家?尤其是卢家?,不能容忍,执意要将这?对小?儿女抓回去拆散,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想?到这?里,裴令之闭上眼?。
他淡声道:“明日早些时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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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难得?风凉。
明日六月二十三,是 ‘火神诞’,二十四则是‘雷尊诞’,再往后又是天君诞辰。这?几日在临澄习俗中,往往不能动火,须忌酒水荤腥,客栈迎来送往,更讲究好?意头,竟今日便提前开始封灶,清晨备下的早饭寡淡,景昭没什么兴趣,站在二楼走廊上,慢吞吞啃着苏惠从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