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之下意识接过,手便顿住。
景昭道:“愣着干什么,又不要你还。”
只?是稍稍一顿,裴令之已然落下袖摆,尽管咳的冰白面?容微微泛红,神情却仍从容如常:“多谢。”
“他们两个?,相别一段时间?,竟已经是神医了。”裴令之半含戏谑道。
他的话语虽半含调侃,却没有讽刺嘲笑的意思,反而带一点由衷的喜悦。
说完这句话,裴令之道:“积素会找人先送帖子过去,我们明日一早登门。”
无论景昭,还是穆嫔,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
那是裴令之的朋友,从前?和她们并无交情,登门做客自然要讲究礼数。先不说贸然上门实?在冒犯,如今天气炎热,她们灰头土脸颠簸赶路一日,也不愿意以这幅尊容前?去做客。
裴令之和两个?朋友倒不讲究虚礼,但他记得四月初钟无忧给他写信,说阿卢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傍晚上门,未免妨碍有妊妇人歇息。
身为太女嫔,穆嫔此刻便自觉担当起交际应酬的重任,要去翻翻行李,先收拾一份明日登门的见面?礼。
“那两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喜好?”穆嫔转身要去查看?行李,“姐姐和我初次登门,礼不能太薄,也不宜过厚,我得斟酌一下。”
景昭道:“是一对夫妇,年纪在二十一二,以行医为业,妇人怀有三到?四个?月的身孕,夫妻二人喜文墨、擅诗赋我记得我们带了些玉佩?你看?看?还有没有。”
“……”
穆嫔停下脚步,幽怨地看?了一眼景昭,又警惕地盯了裴令之一眼,幽幽道:“是。”
她幽幽怨怨女鬼般飘走了。
裴令之的两位朋友,均出自临澄郡本地豪强地主。
豪强一词,词义几经演变,到?得齐朝时,与世家一度分庭抗礼。豪强依仗武力?,世家则依仗各自传家的典籍,然而经历齐朝数代君王的刻意打压,世家得以凭借代代子孙精研的典籍与释经权屹立不倒,豪强所依仗的私兵与武力?却被?多番削弱。
时至齐朝末年,南北世家事实?上已经演变为旧时世家与豪强的结合体,非但掌控着传家的典籍,同时私下豢养诸多私兵部曲。而豪强一词,如今大为衰弱,则介于?士庶之间?,地位颇有些尴尬。
然而再?如何衰弱,豪强依旧压在真正的寒门与庶民之上。
裴令之这对朋友出自临澄豪族卢、钟,一个?是卢家老?夫人的小女儿卢妍,另一个?则是钟家老?家主长子钟无忧。钟家老?家主与卢家太爷有些过节,这对小儿女却暗生情意,不堪家族逼凌,竟然一个?以死明志,另一个?要剪了头发做尼姑。
到?底是亲生儿女,卢、钟两家不能眼看?着儿女寻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他们婚事,令他们离家别居,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假的。”裴令之说,“那两家有意放出去的风声而已,阿卢和无忧当年离家的时候,和家中闹得十分难看?,也不仅是因着小儿女私情。”
景昭轻轻敲着手腕,若有所思道:“能和你做朋友,想来是……”
“没错。”裴令之道,“无忧是家中嫡长,阿卢是家中极宠的幼女,若仅是因为儿女私情,何至于?闹到?这步田地?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景昭:“啊!”
裴令之忽而抬眼对她一笑:“我不是说过吗,你和他们一定谈得来。”
那一笑极其好看?,好在景昭看?得多了,已经不至于?令她晃神。
客栈中投宿的客人不多,热水烧得很快。眼看?热水抬上楼来,裴令之辞别景昭,各自回房沐浴更衣。
待得洗漱完毕,景昭披着宽大外袍,正借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