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冷冷道:“砸了它。”
毕竟在这座小庙中睡了一夜,以景昭的行事,原本即使不信神佛,也要来拜上一拜,谢过此间?主人。然而发现此处竟是顺天巫女庙,景昭心态骤转,立刻化作恚怒,心想此等邪派竟敢将庙宇建在她的头顶,今日不将这尊神像砸作齑粉,都算她仁弱可欺,对不起她父亲母亲。
顺天巫女与舒县的狐妖祭祀又不同,后者勉强沾上淫祀的边,暂时没有染上太多血腥惨祸,距离邪派更是遥远。顺天巫女却是板上钉钉、兴风作浪的邪派,早在伪朝年间?她父皇景容就下过清除令。
裴令之连忙劝道:“放火烧庙是不行的,天干物燥,倘若点燃荒野草木,便是灭顶之灾你忘了无相山。”
景昭唇角一弯,冲裴令之款款一笑。
皇太女那张文秀的面?容上,极少?出现这样毫不掩饰的嫌恶冷意。
“我不烧庙。”她说,“烧庙做什么,庙留着还能供过路人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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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刚下过雨,道路虽然还算平整,毕竟是夯土路面?,泥泞一片,马车不得不放慢速度。
再?度上路时,景昭已经全然看?不出今早面?对那尊神像时的冷意,掸一掸衣袖,平平静静坐进车中。
裴令之起初以为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直到?景昭撑着腮,对帘外的苏惠缓声交代:“我看?这座庙像是许久没人来的样子,不过还是留些心,万一什么顺天巫女、莲花神君的还有余孽在,正好顺手一同送下去见巫女神君,古时候有西门豹治邺,我们也不能今不如昔,反倒不如前?人了。”
那话音非常平静,尾音带一点难得的柔润,像是困倦时情不自禁拖长的余音,如同初春冰消雪霁的山溪般淙淙动人。但落在旁人耳中,总有种幽鬼索命的淡淡煞意。
裴令之支颐侧首,若有所思。
他沉思时也极为好看?,穆嫔转过头来,先是看?愣了一下,旋即警惕地转向景昭,殷勤道:“姐姐,我来这边好不好,昨夜我搅得你没能睡好,你靠在这里小憩一会。”
警惕促人进步。
在穆嫔单方面?对裴令之的警惕之下,她的察言观色、体贴温柔日益增长,已经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景昭尽管不解,但很受用。
这一路有些许颠簸,不过总体上还算安稳。虽然慢了些,依然抢在下午申时三刻抵达了临仙山外的那座小镇。
小镇里只?有两三家客栈,规模不大,十分简陋,众人在镇上转了一圈,挑中了相对来说最干净也最宽敞的一家。
放下行李,积素叫来跑堂,让他去烧些热水送来供众人沐浴,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镇外山上有一对归野居士?”
跑堂啊了一声,挠着头憨笑道:“客官说的是不是卢、钟两位神医?”
门内,裴令之正倚门饮茶,听?得神医二字,忽然以袖掩面?,剧烈呛咳起来。
景昭怕他真的呛死,取出帕子递过去:“没事吧。”
那帕子洁白如雪,一直放在景昭袖袋之中,此刻递来,帕子上还沾着一点极为清淡却又馥郁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