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之淡淡瞥他一眼?,不做理会,朱唇微抿,一手扶住额头,非常轻地叹了口气。
景昭好奇道:“一直没有问?过,你?到底为什么要跑?”
天色渐暗,积素忙不迭跑去点灯。一盏盏灯烛次第亮起,映亮裴令之半边面颊,有种冰雪般近乎清透的质感。
听到景昭这句话,裴令之微闭的睫羽眨动?两下,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望向她。
此前同?行,尽管心照不宣,但?无论景昭还?是裴令之,终究都没有主动?揭开那层画皮锦衣。
有些伪装,即使非常拙劣,摇摇欲坠,也不能轻易揭开。一旦揭开,原本被刻意视而不见的问?题就彻底摆到了台面上,不能也无法回避,否则连同?行的基石都会动?摇。
随着景昭这句话出口,无形中,有些东西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裴令之漆黑的眼?珠盯着她,微暗的房中,他面颊雪白、嘴唇朱红、眼?眸漆黑,竟然有种隐约森然的鬼气,像一只朦胧夜色中走来的艳鬼。
景昭平静回视。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淡红唇角微弯,是个非常认真?诚恳的表情,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无形改变。
“那你?呢。”
脚步声一路走到博古架外,是积素正走出去点燃外间灯火。
在这短暂的、仅有二人?的空间里?,裴令之背对灯火,朱红唇角一点点向上提起。
那种从来都八风不动?、顾盼风雅的气质随着半明半昧的光影暂时隐没了,另一种幽然而冶艳的神?情浮现出来。
他一手支颐,长久凝视着景昭文秀的面容,似乎想要将她眼?角眉梢每一寸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然后他曼声重复道:“那你?呢?”
景昭下意识托腮,以一个绝对平衡的角度迎上裴令之的目光。
“是我先问?的。”景昭轻声道,“先来者居上。”
脚步声再度靠近,积素点完外侧灯烛,绕着圈一路点进?来,瞥见二人?彼此对坐的姿态,下意识刹住了脚步。
裴令之目光丝毫不动?,一手轻轻抬起,掌心向内轻摆。
积素愣了一下,还?是犹豫着退了出去。
“好吧。”裴令之柔声道,“我离家出走的原因很?简单。九月东宫下江南,南方年?轻儿郎齐聚江宁备选,我不想去。”
景昭愣住:“备……选什么?”
她自幼在京中见多识广,飞蛾扑火者多如过江之鲫,隐隐已经猜到答案,却还?是下意识问?出了口。
“东宫正妃。”
刹那间景昭短暂怔住,忽然抬起手,啪啪啪鼓了鼓掌。
“?”
景昭说:“没什么。”
与此同?时,她默然想着:多亏父皇励精图治,这些年?北方朝廷干得不错,否则恐怕难以争得这份面子。
下一刻,她问?:“那你?为什么不想去?”
景昭压下眼?梢,尽可能以一种绝对置身事外的立场,仔细打量同?行数日的裴令之。
论容貌。
论门第。
论心性。
论才学。
论声名。
她在内心一一衡量这几项标准,得出结论,即使北方十二州中,也难以有与对方相提并论者。
不谈其他,也不谈养望与否,只看对方那张脸,便足以角逐东宫正妃的位置。
裴令之撑着头,思考片刻,然后道:“志不同?则道不合。”
景昭反问?:“你?怎知不合?”
裴令之又说:“古称色衰相弃背,妾颜未改君心改。”
景昭说道:“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