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也往死里打回去，挨顿揍，揍坏人，也算赎罪。

但梁肇元住了两个月，无事发生，也许是他每天出门这幅凶神恶煞没好气的模样，被黑帮认成了同行。

他浑浑噩噩走出地铁站，去马路对面转坐公车回家，还未坐稳，红色双层巴士已经启动，他顺着惯性瘫倒在座椅上，随意往窗外一看。

沿街的便利店，小超市，炸鸡店，中餐馆，胶片一般飞速掠过，影像正中，一个小小的人影刺进他眼睛。

黑色长发，黑色大衣，只有暗红的围巾像一团火，烧热冬夜，烧干他所有的呼吸。

恍惚三秒，他跳起来，冲到车头喊司机停车，所有人目光看过来，以为他是疯子。

黑人司机严厉呵斥他，扬言再拍门闹事就要“calling the cops”，比他还要高的拉美乘客挺身而出制住他。

红色巴士毫不减速，一路飞驰着拐过街角，两分钟后才在下一站停靠，他猛甩开身上的手臂冲出去，朝着反方向狂奔。

但早已经来不及了。

深夜的象堡街头，黑灯瞎火，漆漆暗暗，只有偶尔走过的一身叶子味的兜帽兄弟，路边推车贩卖热狗的胡子大叔，空置商铺墙壁上的喷漆涂鸦，他反反复复找了不知道多少个岔路，那个身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但她抱着手机在打字，屏幕荧光照亮她的眉眼，清清冷冷，在冬夜里有一种惊心的美，他不可能看错。

没有看错，却还是错过，他突然感觉，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妈妈和哥哥共同给他的惩罚，他在街角顺着墙根，颓然坐下，茫然地仰望漆黑的夜空。

其实就算找到了又怎样呢？他也只敢默默地，远远地，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的生活。

现在的他，太糟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冰凉的东西落进他眼眸，刺疼。

下雪了。

2018 年的冬夜，终于下了第一场雪，非常非常细小飘忽，小到瞪大了眼睛才能依稀看见风的形状。

他低头看着手背上融化的圆点，毫不起眼，刻骨铭心。

那是她留在他心里的痕迹。

……

嗯？下雨了吗？

程心正在给顾晓英发微信，突然感觉头顶冰冰凉凉的，她一摸，有点湿，仰头望天，瞧了好半天，才看出好像是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