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异形是比较难拉的,你们可以先试试小的,杯子,碗盏这种。”
秦天把手放到胚土上,才知道拉胚远比看上去要难。她尝试了几次,那团泥在刚刚成型时又会变回一滩湿泥。这种体验很神奇,形状从泥土中来,又回到泥土中,就好像女娲造人失败了。
她抬起头,和她想得一样,童仲元面前的陶轮上,一个形状优美的春瓶正在成形。他的手稳定地停在陶轮上方的空气里,转动的胚土一轮轮经过他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不知不觉被改变。那只春瓶悄无声息地,幻化成他想要的形状。他停下陶轮,取下瓶子放到一边。老师惊讶地看他,再一想他的身份是文物修复专家,释然了。老师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就此走开了,再没回来。
秦天又尝试了几次,总算拉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杯子。再看童仲元,他又拉出个优雅的宽口盏。她直接把杯子重新捏成了一团泥, 专心看他的动作。他已经完成了宽口盏的收口,朝她的陶轮看了一眼。
她忍不住问:“除了手稳,还有其他技巧吗?”
童仲元略一思索,回答:“比起掌握其他的技法,还是让手变稳更容易些。”
“手稳也有技巧?”
童仲元站起来,把手洗干净,走到她旁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无线耳机,俯身弯腰,伸手将她耳畔的碎发夹到耳后,戴上耳机。一首温柔的经典老歌刹那间铺满古老柴窑的穹顶,在午后的阳光中,在呼吸的空气中,在她怦然跳动的心脏中回响。
I feel it in my fingers, I feel it in my toes
Love is all around me and so the feeling grows
So if you really love me, come on and let it show
You know I love you I always will
“这是我初学修复时听的歌。”他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放慢呼吸,静下心,跟随它的节奏。把手慢慢放在胚土上。”
湿润的胚土在她手里旋转,从指尖到手心。如一个沉睡已久的女人,在爱意的呼唤里,身体与灵魂一起苏醒。
她屏息凝神,慢慢将手收拢,胚土的瓶口随着她的运作越来越细。就在她要停下陶轮时,她的手指抖了一下,瓶口从她的手上划过,像突然晕倒的女人,弯下了腰。她的手失去了稳定,黏土又回归到原始的状态。
她垂下了双手,仰面闭上眼睛。这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功亏一篑。
再睁开眼时,视线与童仲元的交织在一起。他眼睛里有笑意,但不是嘲笑。他伸手碰到了她的耳朵,取下一只耳机,自己戴上,坐到了她对面。陶轮不间断地转动着,一圈又一圈。隔着陶轮,他拉过她的手,十指从她的手背缓慢交叉到她的指缝间,他的手领着她的落到了白色胚土上。潮湿温润的黏土,无休无止,绵绵不绝地在他们交握的手心里起伏涌动。
There's no beginning, there'll be no end
Come on and let it sh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