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穿过滴水湖的海风吹动她的头发。她若无其事地说：“其实这附近还有一大片陵园，我妈就葬在这里。我每年都会来。”

白色的帆船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儿童在湖边的沙地上嬉戏、追逐。那一日，她和父亲来到这里，看到这片海，他说就在这里吧，她会喜欢的。

“我想去看看阿姨，可以吗？”

她抬起头，他墨色的瞳眸里倒映着她，占满他整个世界。她移开视线：“下次吧，4 点就关门了。”

“好。下次我们上午过来。”

人们总爱许下不可能实现的约定，好像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做到。所有的下次都是年深岁久，所有的改天都是遥遥无期。她强打精神道：“想好了吗？是回家还是我带你逛逛？图书馆应该还开着。”

“想好了。”她的落寞在他眼里，“去迪士尼。”

去不了世上最伤感的地方，那就去世上最快乐的地方。

北京的 10 月中旬正迎来最美的季节。香山的枫叶红了，地坛的银杏黄了。唐执徐误机迟到了。他加班太晚，一觉睡到中午。只好改签了下午的航班，落地已经 4 点了。从机场到佳德的办公楼还要 1 个多小时。负责接待他的是佳德书画部的王安继。他打电话向他道歉时，明显能听到他语气中的火气。

王安继是被老板叫来加班的。秋拍征集活动早结束了，已经进入了展示阶段。这个叫唐执徐的是上博打了招呼来加塞的。他知道这个圈子是这样的，守时没那么重要，耍大牌也是常态。但这个新人还不是大牌，不仅不是大牌，以他的资历还够不着佳德。

唐执徐终于赶到了佳德。王安继第一句话就是：“唐老师，何必亲自来北京呢，您叫个快递送来不就行了。”

唐执徐听出他的意思，赔笑道：“那哪能呢，我这哪是来送画，是诚心诚意想见王老师一面。”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安继也不与他多说了，直接收了画就能完事了。唐执徐自美国回来哪有时间画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幅桃花源记。问题是桃花源记的篇幅很大，作为新人一上来就给那么大的画作有点挑衅了。果然他拿出桃花源记时，王安继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屑了。

唐执徐展开桃花源记，王安继逐渐正色。这小子的风格和潘天寿相似，又有自己的风格，的确有几分能耐。但在这一行，画得好只是一部分，资质、辈份，师承、背书一样少不得。光是上博书画研究部的身份还是太单薄了。拍卖行做的可不仅是把东西收进来，卖出去。上面说了，他初登佳德，不能流拍。光发指令不给运作资金，这让他很难办啊。

唐执徐见他面露难色，心想果然佳德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不过也无所谓，他就当跑一趟，成不成也不是他把控的。

“唐老师，除了作品，我这里还需要您的简历。您第一次来佳德么，除了作品，我这里还得把您这个人给介绍出去。至少百度百科上能找到您。”

简历早就发过了。唐执徐暗忖他的言下之意倒也不是为难，的确是他的简历太乏善可陈。

王安继见他不语，以为他没听懂，只得举例说明。

“就是说呀，您不是在上博工作么。有没有和谁有交情，比方崔如琢、范曾啥的，一起合过影啊，画过画啥的。如果正好也是我们这次秋拍有的画家，我就把您的作品放在他后面拍。”

唐执徐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出昨天的照片。

“他行吗？”

王安继扫了一眼，随口道：“这老头谁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用手指放大手机屏幕，站了起来。

“这是……安思远？”

夜色正在降临，大把五彩缤纷的米奇气球映衬着金黄泛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