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他也不再主动跟我说话,一切恢复如常,他继续缩在角落里,我继续当我的好学生。”

“再之后初三开学,过了一周他都没来,大家都说他转学走了。”

脑海中教师办公室的吊扇吱呀吱呀转动,班主任跟数学老师小声低语,可还是一字不漏进入刘羽唯耳朵。

“后来我去送暑假作业,听到老师说赵飞...死了。”

“我吓得哆嗦,手里一摞本子全掉在地上。她们告诉我,赵飞暑假回老家在河里游泳溺水了,还叮嘱我千万不能出去乱说,影响学校声誉。”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那年元旦我收到一张贺卡。”

“赵飞寄来的?”

“对,那阵子正流行什么时光邮筒,裕华路上有家书店可以给未来的自己寄信。卡片里写…”

刘羽唯,

之前班里的流言给你造成困扰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祝你新年快乐,前程似锦,未来考上理想的高中和大学。

你的好朋友,

赵飞。

刘羽唯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说完几乎瞬间消散在空调的低鸣中,像一片雪花坠入深潭。

她依稀记得,班里的同学丝毫不在意“转学”走了的奇怪男生,老师们也都很快投入到中考前的挥鞭教学。刘羽唯甚至跑到市图书馆去翻遍了暑假期间所有的卫城日报,也许是因为赵飞死在了异地,并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讯息。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无人在意,无人记录,甚至无人关心他真正的死因。

“所以...你觉得他不是溺水,是...自杀?”

靳朗拧紧了眉头,“你觉得伯仁因你而死。”

刘羽唯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点点尾灯在泪眼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带。

“开始是的…”

她攥紧安全带,“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只能算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把他推向绝路的是施暴的恶人,还有不合理的监护人制度。”

“很久之后,我妈告诉我有位公益律师积极奔走呼吁,推动最高院出了份文件,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监护人可以被撤销监护资格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竟然还有一种律师不是简单的拿钱办事,还能解决社会沉疴。”

“如果多一些这样的人,就能早一点推动法律改革,或许当年我的朋友就能脱离苦海,也不至于走上绝路。”

她的声音哽住,脊背离开座椅,挺得笔直。

“我救不了赵飞,但我能做的是帮助更多的张飞、李飞...”

靳朗偏头看向身旁的女人,车窗外的橘色路灯斜洒进来为她镀上一层光晕,整个人从内而外闪着耀眼光芒。

回忆初心,刘羽唯话说的颇为坚定,可转念又想到了老牛面临的困境,一声轻不可闻的鼻息搅动了车内的安静。

她扭头看着靳朗上扬的嘴角,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我觉得自己眼光很好!”

“什么意思?”

“我喜欢的人天真善良、正直清醒,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干家!”

如同陈年的红酒在水晶杯中晃动,一字一句沁入刘羽唯的心里。手指再次绞在一起,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像裹了层湿掉的棉絮。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低笑,如同大提琴的泛音在夜色中荡漾。

“又笑!”

靳朗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口,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我可…没说是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