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月的目光却越过爷爷肩头,直直落在林熠身上,更是诧异此刻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蓝色工服,和那天出现在大学校园里的简直判若两人。

她很快收回了惊讶的神情,笑着对爷爷说:“元旦放假,我就想着来看看您呗。”

老张头皱起了眉头:“就一天时间,折腾这干嘛呢。”

张晓月跑过去挽住爷爷的胳膊,撒娇道:“来陪您吃一顿午饭也好呀。吃完午饭我就回去,误不了事儿的。”

老张头的眉头仍然紧锁,其实他心里一点儿也不愿意让孙女来工地,一方面担心路上的安全,另一方面工地上大多是糙汉子,平日里那些粗鄙的玩笑话张口就来,一个年轻姑娘待在这儿,实在是不合适。

林熠笑了笑,提议道:“来都来了,就别在这儿吃盒饭了,咱们出去吃。”

自从上次被李渔歌嘲笑不会开车以后,林熠回来就抓紧考了驾照。他回宿舍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问队里要了辆车,载着两人往最近的小饭馆驶去。

落座后,林熠拿起菜单询问张晓月的意见,在她推脱后,便依着老张头的口味点了几个菜。

张晓月一眼望去黄鱼鲞烤肉、红烧大排、葱油芋艿、烤菜,都是爷爷爱吃的,心里一阵感动。她一直担心爷爷在工地受苦,有林熠在,可真是太好了。

梦里辗转的思念,缩短成了一张饭桌的距离。

张晓月的目光轻轻描摹着林熠的轮廓他瘦了,下颌线愈发清晰,发梢已经扫到后颈,鬓角处还沾着一点没擦净的尘土,除此之外,和她在平日里一遍遍回想时的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问:“林熠哥,你为什么愿意一直泡在工地呀?不觉得辛苦吗?”

林熠语气轻松:“这有什么的,你爷爷都不觉得苦,我才几岁?”

张晓月仍是不解:“可是以你的能力和条件,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呀。”

老张头也附和:“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没什么别的本事,只能在工地卖苦力,可你不一样,家里条件那么好,何必非要来这里吃苦?你爹妈要是看见自家宝贝儿子过的是这种土里打滚的日子,怕是要心疼死喽。”

林熠笑笑:“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再说,这条隧道一旦打通,永城到芜州的路程可以缩短三分之二,到时候芜洲的面貌马上就会不一样了。我这是在为城市建设添砖加瓦,多有意义。”

老张头啧啧感叹:“到底是读书人,我们这些大老粗只知道埋头干活儿,挣点工钱养家糊口,哪会想到什么意义不意义。”

林熠笑道:“养家糊口就是最大的意义啊,是不是晓月?”

张晓月忙道:“是啊,爷爷最了不起了。要不是爷爷,我早就上不了学了。”

老张头受不得夸,粗糙的大手一摆:“说我这老头子干啥?晓月啊,你在大学里头咋样?”

“特别好。”张晓月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学和中学完全不一样,没有班主任天天盯着,图书馆能待到熄灯,上周我还去听了建筑系的讲座,感觉比学会计有意思多了。”

林熠玩笑道:“就光念书了,没谈个恋爱?我们晓月这么水灵,怕不是天天有人堵教室门口送情书?”

张晓月的脸“轰”地烧了起来:“才没有呢……”

林熠遗憾道:“那太可惜了,大学可最适合谈恋爱了,我敢保证比建筑系的讲座好玩儿多了。”

老张头一巴掌拍在林熠的脑袋上:“你个混小子!晓月才多大,尽出馊主意!”

张晓月却眨了眨眼睛:“那……林熠哥在大学里谈过恋爱咯?”

“我?”林熠自嘲地笑了笑,“土木系被称为少林寺,系里几乎没女生,我想谈也谈不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