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新靠着车窗,他想眯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闪现着下午关于案子的那些情况。废弃的养殖场,挖掘机,白骨和手串,而那个叫裴丽丽的女人,她的样子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陈永新脑海中。

陈永新骂了句他妈的,裹紧了警察棉衣,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

“朴师傅,我那台电视可能又坏了,两年没找你修过了,估计还得麻烦你,最近方便吗?”

陈永新发完微信,闭上眼睛,在一片混沌中,迷糊了过去。

公交车经过弘阳市中心医院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站点旁边。

陈永新被突然惊醒了,心脏砰砰直跳,他警觉地四下看去。

那对小情侣还在说着悄悄话,女孩也还在笑着,公交车喇叭里传来:

“中心医院站到了,请准备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陈永新平缓了一下情绪,伸出手,揩了一下车窗上的水汽,透过一块干净的玻璃,看到弘阳市中心医院的正门上,硕大的红十字标志闪烁着红光。整栋医院大楼的所有房间都亮着灯,远远看去,犹如一艘漂在海上的巨大游轮。

车门打开,没人下车,门又迅速关上,一团冷气涌入车内。

16 路公交车在医院大楼前驶过,继续缓缓前行。

4

弘阳市中心医院八楼的一间病房里。

杨文耀正跟一个脑袋上戴着一顶红色绒线帽,穿着一身病号服的男孩一起,背对着房门,坐在床边。男孩七八岁的模样,身材却很瘦弱,手背上还粘着医用胶布,一看就是经历了巨大的病痛折磨。

病房里灯光黯淡,杨文耀和男孩的背影紧挨在一起,看上去都很孤独。

杨文耀手里拿着一个剥好的橘子,递给男孩,说:

“来,吃瓣橘子不?补充维生素,大夫说,你多吃点儿有好处。”

杨文耀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嘀咕道:

“这都几点了,你爸出去送外卖,也该回来了吧?”

男孩接过橘子,拿在手里看着,声音有些哽咽,说:

“杨爷爷,我吃不下去。我爸说出去给我挣住院费,说他要晚点回来。你说,他今天晚上能挣够钱吗? 要是挣不够咋办,医院是不是就不让我住院了?杨爷爷,今天外面好像特别冷,要不你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

杨文耀心里很不好受,他不知道该咋回答,也想不明白,多好的一个孩子,为啥会遭这份罪呢?他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男孩的父亲张乐打个电话,可还是觉得算了,只发了一条微信:

“张乐,挺晚了,该回来了吧?我也得走了,你婶儿自己搁家呢,时间长了不行。”

杨文耀发完微信,又看了看男孩,说:

“张小旺,你别担心,杨爷爷告诉你一句话,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杨文耀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块钱纸币,在男孩眼前晃了晃。男孩看着杨文耀把钱折成一个纸飞机,又在嘴里哈了一口气,扔了出去。纸飞机飞过男孩的头顶,飞向房门,撞了一下房门,落在了门口的地上。

杨文耀站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不屑地说:

“钱是啥,钱不就是纸吗?你信不信,这个飞机飞到哪,哪就有很多钱?”

杨文耀走到门边,弓着老腰,捡起纸飞机的同时,右手顺势在棉袄兜里掏了一下,掏出一个信封。男孩侧着身子,看向杨文耀,只见他手里拿着信封,咧着嘴笑,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

杨文耀拿着信封,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说:

“张小旺,你看,这是啥?我猜,这里头装的都是钱,咱俩赶紧打开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