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何毕不紧不慢开了口,语气松弛,就像在家门口跟熟人拉家常。
“晚上好啊朋友们!欢迎来看我演出。这种艺术形式,你们管它叫‘脱口秀’,我叫它‘脱产秀’。”
台下笑声四起,第一个梗,响了。
“我叫何毕,不是艺名啊。起这名原因很简单,我爸姓何,我妈姓毕。我爸妈这个取名的逻辑,你们想想,是不是跟‘西红柿鸡蛋’差不多?俩原料,放一起,啪!所见即所得!按照这个逻辑,那‘地三鲜’就得叫‘土豆茄子青椒……地沟油’?‘清补凉’就得叫椰奶冰沙红豆绿豆芋圆西米露花生碎……你还没说完,城管就来了,小贩都卷摊子跑了。”
“我打小就特别嫌弃这名字,我觉得它很简约,但不够高级,但凡加一个字,比如,何士毕(和氏璧)?是不是一听就是你们买不起的样子?哪怕是讲脱口秀脱产秀,咱也得去世界首富的私人飞机上,用英语讲。‘Hi, I am Shibi He, SB He。’”
这句一落,观众前仰后合,连夏清扬也“噗嗤”笑出了声。
“上中学那会,我去跟我爸讲,我想改名。我爸,一个唯物主义者,他说啧啧啧啧啧,何毕……何必呢?你看村口那个大黄狗,叫‘发财’,还不是每天饿得吃屎?我觉得有道理,所以你们家的孩子或者毛孩子,小名是不是叫元宝、招财、dollar?啧啧啧啧啧,何必呢……”
“所以我就不改名了,好好学习,去年大学毕业了,好好找工作。我,一个双非毕业生,终于在椰城最好的写字楼,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位!朋友们,一平米那玩意,那是工位吗?那是我的停机坪,是我的跑道!我的人生,就要原地起飞了!然后”
她刻意拖长语调,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然后,就在上个礼拜,我吃到了人生的第一顿散伙饭。”
“我吧,从小就想做个无法无天的人。现在才知道,这个词得拆开看‘无法’,就是没办法,就是不讲《劳动法》。‘无天’,就是有工作时没有星期天,没工作了,天塌了,更没有天。”
“散伙饭在一家新开的川菜馆子吃的,服务员端上来一盆红彤彤的东西,说这道菜,叫‘财源滚滚’,我说这个词也得拆开看,叫‘裁员滚滚!’”
这句一落,笑声、口哨声、掌声冲破了天花板。有人手上的花生米洒了一地。
她停了一拍,敛了敛神色。
“不滚了,来点正能量啊。有句话叫‘天道酬勤’,我爸妈用二十年的奋斗,验证了这四个字。他俩现在在椰城,终于也有了自己的‘产业’。”她顿了顿,转头右手一挥,指向酒吧门口,“出门左转,有个‘何氏清补凉’,我爸妈,两个‘主理人’,都在。这算是演出的售后,小偿,提我,打九折。”
台下再次哄笑,有人大喊“冲了!”
这波笑声还未散去,何毕已穿过人群,冲向出口。夏清扬坐在她后排,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舞台上的何毕见那两个背影一前一后冲出门,耸了耸肩,补了一句:“你看,清补凉的魅力还是比脱口秀大,两位姐妹已经按捺不住了。没事,反正都是给我们老何家捧场。我还是赚了。”
观众席又是一片轻笑,拍手声还在延续。
冲出酒吧喧嚣的声浪,湿暖的夜风扑面而来。
何毕顺着台上那个“自己”所指的方向,在街角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了那个甜香四溢的摊位。简易的推车上支着“何氏清补凉”的灯牌,摊位前围着三两个等待的食客。
男人穿着领口有些磨损的蓝色工装夹克,头发花白,背也微微佝偻着,正用长勺搅动着保温桶里的配料。女人穿着件短袖衬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眼角堆叠着深深的皱纹,正低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