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
他倒一点也不在乎,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吧。
“那么后来呢?”她轻声道,“后来,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弑师,是他与应虚派决裂的开端。从那桩滔天大罪以后,曾经闪耀的少年天才就堕入邪道,逐渐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在一切急转直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离光微微转头望她,半边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个略显讥诮的笑意。
“因为他该死。”
……
叙述从十七年前开始。
艳阳高照,蝉鸣聒噪。
尘土飞扬,一辆两轮马车嘚嘚地行驶在林间。
马不算良种,鬃毛稀疏,毛色也暗沉。可它背上的青年却十足的神气,一身月白衣袍,鬓似刀裁,眉如墨画,腰悬长剑,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
俊人衰马,望之格外的不协调。
再往后看,板车上原来还胡乱躺着个人。黑色劲装胸前微敞,脸上扣着一顶大草帽,嘴里没精打采叼了根狗尾巴草。
过不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不深,但水流湍急,上面架了座窄木桥,大概是年久失修、已经在摇摇晃晃了。
李溦优雅地翻身下马,道了声:“你起来。”
陆离光感觉自己像只晒得滋滋作响的煎饼。他连头都懒得抬,在草帽底下说道:“懂不懂尊重老人?爷爷我已经八十了。”
李溦根本没理他,只道:“你把车弄过去。”
那木桥狭窄得很,还在发出危险的吱呀声,轻功超凡的高手可以燕过无痕,只是这辆板车一上去,桥恐怕就会整个散架了。
陆离光眯着眼睛定睛一瞧:“这怎么弄得过去?”
“扛过去,推过去,放进水里漂过去,随便你。”
陆离光怒道:“这怎么扛?我是驴吗?”
李溦冷冷道:“还可以再大点声,这样周围十里地就都知道你是驴了。”
陆离光挖了挖耳朵,非常不耐烦道:“求你说两句人话吧,太热了我懒得跟你打。”
他的领口敞着,勉强还能散散热,而李溦一身华丽长袍从衣领到衣摆都一丝不苟,里衬恐怕已经被汗湿透了。
李溦神色不动,只平静道:“你自己想办法,要是误了寿期你就去死吧。”
这趟出门,是因为武当掌门要过六十整寿。
各大门派纷纷来贺,应虚派自然也不例外。为表最高程度的重视,他们派出了应虚双璧去送礼,毕竟,如今武林中也没有人比他们两人更受瞩目了。
从应虚山到武当山,大致算五天路程,陆离光与李溦驾着一辆满载贺礼的华丽马车出发了。
寻常旅人大概不敢如此招摇过市,但再胆大包天的山匪路霸也不敢抢到这两尊大佛头上来。总之,前几日风平浪静,到第三天,陆离光嫌官道绕远且无聊,坚持要抄一条他从前偶然发现的近路。
那条近路确实风景奇绝,但也崎岖异常。在一处陡峭的下坡弯道,驾车的陆离光非但不减速,反而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准备表演个漂亮的漂移过弯。
结果前些日子刚下过雨,路面湿滑,车轮猛然间撞上了一块凸起的岩石。车轴应声而断,好在李溦身手了得,及时从车厢之中跳了出来,但那辆马车彻底报废,骏马也受了轻伤。
寿期就在两天以后,贺礼须得按时送到。此时再回官道上去也来不及,两人只好灰头土脸到了最近的村子里,换了一辆破车瘦马,捏着鼻子继续抄这条近路。
而李溦至今都还没发火拔剑,只是冷言冷语地嘲讽,大概也是出于同一个原因那就是天真的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