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也觉得还不错。”她说,“因为我饿了,人饿肚子的时候不太容易计较。”
陆教主斜她一眼,正想呛一句回去,夏堇却忽将勺子在碗的边缘微微一磕,轻声说:“谢谢。”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含着一点微弱的笑意,一点残余的热气氤氲开,让那双眸子里仿佛有某种温柔的波纹在微微荡漾。
“……”陆离光嘴唇动了动,缓缓道:“你吃中毒了?”
夏堇却没有拿话怼回来,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入口的食物必须严格控制,孩子都喜欢甜食点心,我却看得见吃不着。有时我们闹了矛盾,他会破例拿一些来哄我,总是很有效果。后来这好像就成了习惯,吃了甜的东西,会更容易入睡。”
她没有说出名字,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他”指的是谁。
上一次说起那个人的时候,还是惊心动魄、剑拔弩张。不过,也许因为刚刚吃了温暖的甜食,或者是外面雨声越来越大,仿佛把他们笼罩在一个安静的空间里,两人间的氛围竟然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他忽然问,“我就算知道你是他的徒弟,也未见得会杀你吧。”
夏堇嘴角那一点笑意渐渐消失了,她挪开目光,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是我不愿意提他。”她轻声说,“这两年来,我一直都想忘记他,甚至连他那句遗言一起忘掉也好,这样我甚至不会找到你。可我究竟还是怕死,而过去也总是会追上来。”
屋子里安静得仿佛只听见呼吸,她微微垂着头,苍白的侧脸里显出了一种近乎孤独的沉默。
陆离光的眉头皱了皱,只听她轻轻笑了笑,又忽然问:“遇到金栗散人,你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没有百感交集吗?”
陆离光嗤笑一声:“有什么可感慨的?当年那些事情和她又没有关系,我一天闲着没事,随便见个认识的人就感慨一次吗?”
十六年后,故人已经面目全非,他倒还是那一幅满不在乎的意气,与从前没有一点分别。
夏堇道:“那她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去看流星,把人家的鸭子给烤了。”
陆离光缓缓道:“应虚山上有一座青峦峰,是天险,周围还布了许多凶险机关,弟子是不许去的,只有长老有时去那里望气观星。
“那年我十四岁吧,听人说日现异象,将有天火降临。我问有谁想去看看,大家一呼百应,于是我们趁着夜里上了青峦峰。结果等了半宿,也没等到流星雨。但是总不能白跑一趟。正好我瞧那个守山老头不顺眼很久了,就顺手把他那两只鸳鸯给烤了,不是鸭子。”
夏堇心想到底烤了什么好像也不是很重要,而他继续道:“那天晚上总有八九个人吧,同龄这些人,只有一个没去。”
“谁?”
陆离光拿眼瞥她,不屑道:“还能有谁?”
李溦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在那个世界里,江湖人是上不得台面的,他本该科举为官。只是家人终究没拗过他,十岁那年,把他送去了应虚派学武。
金尊玉贵的李公子放在一群江湖人之中,简直是格格不入,和其他孩子自然是玩不到一起去的而当时的陆离光连被狗咬了都要咬回去,自然格外看不惯他那副眼高于顶的骄矜德行。
两个不世出的天才降临在同一个时代,似乎注定要成为毕生的夙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人交手过岂止成百上千次。总体来说,陆离光赢的时候多,但李溦每每冥思苦想之后,也能想出破解之法,于是争锋只有旷日持久地继续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