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下,白皙光洁的掌心里形成了一点很淡的红痕。
这一次落下的戒尺却没有很快地抬起,夏堇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往内缩,握住了戒尺。
她本能地抬起头,发现李溦也正看着她。他的眉头压低,眼梢被笼在那一点阴影之中,让他的神情与其说盛怒,更似一种陌生而罕见的严厉。
他没有和她角力,戒尺下长长的穗子顺着手臂的弧度垂落下来,微微地摇晃。在沉默中,夏堇一根一根地松开手指,几乎是咬着牙说:“……三。”
眼眶里的酸涩越来越明显,但她非常坚决地把那一点即将溢出的水光忍了回去。
李溦看了她半晌,忽然抬起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比起钳制,更像是轻轻握住了她的腕骨,而少女小臂原来那点微不可觉的颤抖瞬间停住了。然后,他松开了手,用掌心托在了她手背的下面垫着。
戒尺再次挥下,接连两声清脆的响。
最后一下打完,李溦把木尺抛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丝帕,仿佛要给她擦擦眼睛,而夏堇已经径直冲向另一边,几乎是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地跑了。
并不是因为被打了手心,这股毫无来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其实我也不是非得待在这里,”夏堇想,而这很快又演变为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难道我自己去外面就活不了吗?”
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怒火把她的脑海烧得一团乱,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行装都已经要打好一半了。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现成的银票,但值钱的东西很多,总能当出路费来。
夏堇提着包袱就走,这时才发现屏风上正映着一个修长的影子。
李溦静静站在门边,问:“你要去哪儿?”
她说:“不知道,但是不用你管。”
夏堇是想说得很镇定,但是脱口的时候还是藏不住哭腔,她并不想显得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于是吸了吸鼻子,竭力把那点眼泪忍回去,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我总有地方可去!”
她说完就径直往外走,仿佛对他视而不见似的。李溦重复道:“外面这么冷,你要去哪儿?”
不说还好,这时夏堇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那件鹤氅。
衣服的质地光滑而沉重,像一只温暖的茧似的将她牢牢裹在里面。她想把它扯下来,然而还没拽掉,一股力道已经将她按进臂弯之间,李溦用左手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进房间,将她放到椅子上,自己则半跪下来,与她平视。
她已经长到他下巴那么高了,不像从前可以坐在手臂上,但是现在眼眶很红,几缕有些狼狈的碎发沾在额边,和小时候又没什么分别。
李溦没有立刻说话。
他极其缓慢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暖而干燥的掌心,拂过她酸涩发烫的眼角,将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抚过头顶。沉甸甸的,不像是安抚,倒好像带着某种郑重的意味。
少女紧绷得像一张弓的肩颈,好像在不由自主地一寸寸松懈软化下来,只剩下胸口还堵着一团又酸又胀的气,让她呼吸不畅。
他微微垂着头,托着她那只挨过戒尺的手掌,摊平展开,然后一下下轻柔地揉捏着她手心的劳宫穴。
这只右手根本使不上一点劲力,她只要用一点力气就可以挣开,可是她没有那么做。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噼啪燃烧的声响。
“别生师父的气了,好不好?”李溦轻声说,“你知道撞见你时我是什么心情?我不能想象”
夏堇的肩膀动了动:“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而已。我只是想再多对你……可是那一点残余的怒火,终究不足以让她把这些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