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钱,整整齐齐地裹在叶子里头,只露出刻着字的尾端,要用的时候就抽出来码在桌上。
一整片翠绿宽阔的烟叶,鲜得仿佛还滴着水,叶脉上染着靛蓝色,与从佛像内部摸出来的那半片别无二致。
两人闪电般对视一眼,夏堇对堂倌道:“这倒稀奇了,赌筹都做成这般精细样式,咱们在别处可没见过。”
堂倌满脸堆笑:“瞧姑娘说的,咱们宝来赌坊的排场自然是全大理的独一份哪!”又招呼迎来送往的伙计斟酒来。
那酒清澈透明,入口却比汉地烈上许多。陆离光一饮而尽,啧啧称赞,又叫伙计再上一坛。见夏堇拿眼神瞟他,他满不在乎地哼了声道:“怎的,我自己喝酒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夏堇心道他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叫酒的账难道不是她来结?但转念又一想,她今夜要在赌坊打探消息,此人要是能消消停停地当个自饮自酌的树桩子,那简直再好不过。于是她欣然道:“那你慢慢喝。”
新客到了赌坊,大都是先从赌骰子玩起。夏堇上了赌桌,也兑了一捆竹签筹码出来。
坐庄的是个矮胖汉子,油亮脑门上几乎反着光,见她落座,招呼道:“是生面孔,快坐,快坐!”旁边的中年人神色阴沉,作乡农打扮,只愁眉苦脸朝她望了一眼,大概是输得抬不起头来。
赌大小规则简单,三个骰子,桌上开出点数最多之人即为胜。夏堇一边玩,一边留意观察周围众人,如此输一注,赢一注,赌了半天,进出不过几两银子。
随着酒又上过一轮,桌上赌注渐渐大了起来。中场休息时,那矮胖汉子已经把带来的十来两银子输得精光。他泄气皮球似的一摊,说道:“今儿点子背,不赌啦!明天再来过。”
见他起身要走,夏堇抽了一把筹码递过去,微笑道:“这位兄弟,你拿去翻本,赢了再还我就是。”
矮胖汉子简直喜出望外,此中赌徒都知道彼此是什么德行,肉包子打狗,是断然不肯借钱与人的。矮胖汉子连连点头,赞道:“菩萨,菩萨!好姑娘,真有你的。你等着,我马上便赢了双倍还你。”
趁着新局还没开始,两人就此攀谈起来。矮胖汉子问她来历,夏堇微微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家兄被人做局下套,骗了几百两银票。现在那人逃得没影,家兄不敢告诉爹爹,当真苦恼得紧呢!”
她穿着朴素,又未着妆饰,自称是一位大家小姐其实不大说得过去。但毕竟气质斯文优雅,矮胖汉子又急着奉承,听了便深信不疑。
他点头如捣蒜:“啊哟,是是。恶人竟敢诓骗姑娘的兄长,实在是可恶得紧!等逮到了,该剁他手指,再打百八十个耳刮子!”说罢还连连呸了两口,仿佛当真深恶痛绝。
夏堇摇头道:“家兄当时喝得烂醉,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不大记得,只知道他是宝来赌坊的常客,烟瘾很重。如今人早跑了,还说什么呀?”她怅然叹了口气,“我今晚来这儿,不过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堵到那人罢啦。其实几百两银子也算不得许多,但他这样诓骗家兄,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也是气不过。”
矮胖汉子急忙道:“这么点小事,姑娘不必发愁。不是我自吹自擂,哥几个天天混在这里,宝来赌坊出出进进的这些人,我陈老九打听不出的只怕不多。姑娘等着瞧吧,哥几个保管能把这人给揪出来!”
夏堇刷地展开了一把纸扇,遮住大半张脸。倒不是为了气质考虑,实在是周围烟气袅袅升起,直往她鼻子里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