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夏堇没有想到,第一次发病,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那时她刚独自踏上旅程不久,一日走在路上,忽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还以为是近日赶路劳累,于是她抓紧回到客栈中,想要小憩片刻。
客栈的大堂里传来喧哗的人声,她走上楼梯,一个小二正拎着水桶下楼,就在这时,夏堇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可怕的幻觉攫住了她,仿佛一只尾随而来的恶鬼,突然掐住了她的喉咙。
仿佛一千座巨钟在脑海里同时震耳欲聋地响,震得她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全是破碎的画面在闪烁,就像陷在一场漫长的噩梦里,四面八方无处不是火焰,她想要不顾一切地挣扎,可她好像变成了一条蚕,被茧壳死死地困住了。
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可是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拎着水桶的小二实在等得不耐烦了,用手肘碰了碰她:“哎,你这人!别挡着不动地方啊。”
碰到她身上的力度其实很轻,可是下一刻,她就像一具不能弯曲的稻草人一样,从楼梯上直滚了下去。
夏堇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见人群朝她围拢过来时的脚步声,还有小二惊慌至极的叫喊“不是,我没推她啊!哎,你别走啊!你看到了吧,我没推她!”
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发病。
从毫无来由的眩晕开始,约莫一炷香之后,她会彻底陷入噩梦般的幻觉之中,失去对肢体全部的控制能力,完全动弹不得。
这样的时间有长有短,长约一刻钟,短约半盏茶,然后,知觉会重新回到她的身体之中,像溺水的人猛然浮出水面。
独自在江湖行走,突然失去知觉,是个极危险的事情。好在发病前会有眩晕征兆,她能来得及给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最多只要静静地挨过一刻钟就好了。
不发病的时候,她与常人全然无异,这也影响不了什么,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病情似乎正在快速恶化。
第一次和第二次发病之间,足足隔了半年有余。但后来,这个间隔开始越变越短,如今,大约两个月就有一次,在本主游行上,她甚至毫无征兆地、在大街上就突然失去了知觉。
“在临死之前,我师父说……”夏堇轻声道,“这种病药石无医,到最后的最后,只有一样东西能保住我的性命。”
木桌上的水迹将要干透了,那行秀气的字迹,只留下了一点轮廓。
金随水,入山怀,地脉动,石心开。
“追着这样一句话,我找到了金沙江畔的那片矿山里,”夏堇说,“我本来以为,那总该是什么药石、法宝,或者类似的东西,结果……”
少女清清淡淡的视线望向陆离光,耸了耸肩。
谁能想到,她会在这里遇上一场矿震,然后从石心里挖出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陆离光挑眉道:“先跟你说好,我可不会治病,我一点医术也不懂。”
“没指望你会,知道你是谁的时候我就放弃希望了。”夏堇说,“毕竟我师父也未必什么都知道,他人到死前神志不清,说胡话也是有的。”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失望,陆离光挪了挪姿势,惊奇道:“那你就准备这么算了?”
“我知道的可全都跟你说了呀,”夏堇微微一歪头。“你呢,治病是肯定不会的了,那如果要找人送终,我也没必要劳动你这么一尊大佛呀,咱们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呗。”
陆离光微低下巴,笑嘻嘻瞧着她道:“我瞧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吧?你是说完了,可我没弄明白的事可还多着呢。”
夏堇站起身来,向门外一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那就和我没关系了,毕竟我现在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