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我“叫”夏堇,和我“是”陆离光,两种表述一字之差,暗含的意义却天差地别。

四目相对,夏堇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呆滞到无法思考,脑海里甚至回忆起了他那长达十四个字的谥号

“玉宸镇宇九霄血煞邪尊紫微教主”。

心想自己未必能顺顺当当背下来,于是她含蓄地微低下巴,去繁从简地尊称道:“哦……陆教主?”

……

他的表情顿时裂开了一条缝隙。

陆教主的鼻子差点没给她这三个字气歪了。

他刚才还很随意地靠在墙边,这下登时站直了身体,怒道:“那不是我!等我揪出来是谁把这么蠢的名号安在我头上,我非把他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那尊驾如何称呼,陆……”夏堇在“邪尊”和“真人”中间犹豫了一下,被他刀子一样的眼神一刮,到底没敢说出来。

陆离光阴森道:“就叫真名,你再敢提那几个字试试?”

夏堇把手平摊开,以示自己已经闭嘴了。

可是中间这样一打岔,某种幽微难名的紧张气氛就再维持不住。房间里没有第二把椅子,陆离光索性轻身一攀,一腿屈起,坐在了窗台上。

瞧着挺高的一个人,爬上跃下的时候竟然灵巧得像只夜猫,几乎没发出一点动静。夏堇现在算是明白,他那天是怎么无声无息地从窗户离开的了。

烛台平放在桌面上,自下而上的光,把他五官的轮廓照得很深这样看着,似乎的确是有点魔头的样子了。

他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道家三山六洞一十二派,你是哪家出来的?”

“一介无名小卒而已,实在不足挂齿。而且哪门哪派,现在还有什么分别?”夏堇反问道,“不是都得抓紧撇清关系么?”

新皇登基,道家各派有些首当其冲,土崩瓦解;有些改换名目,重立门户。从前的盛况都已风流云散,她对师承绝口不提,从情理上完全说得过去。

少女无声垂眸,睫毛的阴影遮住了微冷的视线十六年后,天地竟全然倒转一番,就算是这样的魔头,此时恐怕也得喟叹世事无常吧。

窗台上的陆离光摆了摆手,散漫道:“那倒也是,你功夫学成这副三脚猫样子,我要是你师父,也不想认你。”

夏堇:“……”

魔头之所以为魔头,果然是因为思维与常人迥异。

此情此景,她忽然觉得两个人都需要喝点隔夜茶冷静一下,可惜禅房里没有。

她静了静,只好问道:“这些天以来,你一直是有意识的吗?”

“不是一直有。一开始很模糊,后来断断续续的,偶尔能感觉到周围的东西,只是睁不开眼睛,身体也不听使唤”陆离光话锋一转,十分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就发现自己能动了,可是有人把我的手脚都给捆在了床柱子上。”

……两指粗的麻绳,捆普通野兽大概也够了,却被他轻而易举扯成了几截。

被那道视线扎着,夏堇赶紧道:“那天是恰巧赶上我不在,其实你再多等上半盏茶,我回来了当然给你解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我害怕啊!”

夏堇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离光往后一仰,大言不惭道:“我刚恢复一点意识,就听见你在旁边神神叨叨的,整天不知道念叨些什么东西,我好怕啊!我总要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你有没有同伙,是不是歹人吧?”

一个像他这样的魔头,竟然在评价别人是不是歹徒,这着实是让人无言以对。

不过,在还不清楚自己处境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当即离开,在暗处跟踪观察了几天,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