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的字其实是‘恩人’来着,我从今天开始改名叫陆恩人了。”
夏堇:“……”
林间闪烁着隐约的波光,这样趴在他背上沉默半晌,她忽而道:“我没想到会遇见他。”
“嗯?”
“我哥哥,”耳后传来的声音很轻,仿佛梦呓似的,“早知道他会对你动手,我一定会拦住他的……对不起。”
陆离光的眉头不禁皱了皱,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好拦的,想弄死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哥哥在里面还嫩了点。这次是看你面子上就这么算了,下次我非把他抽得……”
狠话还没放完,少女柔软微凉的面颊忽而轻轻靠了过来,贴在了他的颈窝里。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所以才不想见他。”夏堇喃喃道,“两棵一模一样的植物相邻太近,根系一旦缠成死结,彼此都无法汲取足够的养分……那时候,我是因为这个而离开的。”
因为离得很近,她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微不可觉的嗓音娓娓流淌。
噩梦般的一夜过去,李溦已死,紫禁城上空传来了连绵不绝的云板声,朝阳升起之前,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孩子无声无息地从宫禁中消失了。
新帝登基,庙堂与江湖上都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论罪清算。而兄妹两人隐姓埋名、漫无目的地漂泊了一段日子。
李溦从前将他们藏得密不透风,此时才显现出好处来,等到风波平息下来,除了姜知还以外,已经没什么人还会惦记这一双失巢的雏鸟了。
然而,某些变化是在不知不觉间萌生的。
那时的他们已经不像幼年时那样脆弱无助,而当时的夏堇还没有意识到,在失去了所有庇护的同时,他们也失去了所有的约束,而她感情深笃的哥哥,将会展露出真实的模样。
夏堇轻声道:“有一次,一个浪人对我出言不逊。”
那个流浪武人污言秽语地调戏路遇的少女时,大概没有一点戒备,毕竟兄妹两人都是那么纤细美丽,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然而下一刻,少年就笑吟吟地起身,将用来串丸子的竹签径直捅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一下的劲力,从眼眶扎进去,从颅脑后面穿出来,那个浪人在地上翻滚哀号着,一时片刻之内竟然不得就死。而李明殊将双手平放在桌面上,微笑着凝视他,直到惨叫声一点一点弱下去,渐至于无。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争吵起来。
后来夏堇也花过一些时间来思索,那时她也许是太害怕再失去什么了,所以一直选择性地视而不见,她其实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些日渐流露出来的残忍和野心,本来就是哥哥性格之中深藏的东西。
旅途中他们一向睡在同一张床上,分开盖两床被子。那个无星无月的夜里,少年在黑暗中翻身迫近,与她额头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