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见多少个男人?”舞伶朝几案上象形的香炉努了努嘴巴。“这屋子里点着依兰香,有催情的作用,你们又喝了酒,男人调情时怎么会是这种眼神?”

夏堇愣了愣,本能问道:“我是什么眼神?”

飞霜道:“你像要英勇就义。”

夏堇:“……”

她下意识地瞥向一眼陆离光,只是一点香气对于绝世高手来说算不上什么,他全如没事人似的。夏堇定了定神,道:“你既然看出我乔装身份,就该明白我此行必有所图,为什么贸然点破?这不像你这么机灵的人该做的事。”

飞霜很无所谓地耸耸道:“那又如何,你还能把画仙楼给点了不成?真这样,我还给你拍手叫好呢。”

夏堇和她对视片刻,也笑了,这舞伎身上有股浑不吝的爽利劲,倒让她颇觉欣赏。“姑娘是爽快人,那我便不兜圈子了。”她摊开掌心,露出那片描金花钿,“告诉我,这花钿是怎么回事?是这里哪位姑娘的标识吗?”

她的视线紧锁在飞霜脸上,而她没有一点犹豫,就平淡道:“不知道。”

“不知道?”

飞霜拿起酒壶,又给夏堇斟了一杯。“再过两日,筇竹寺里要举办一场品香会。品香会每年一度,名流雅士云集,历来是要召咱们这儿的姑娘去陪侍助兴的。今年以南朝风韵为题,姐妹们现在都在妆容上花心思仿古呢。花钿么,”她用指尖虚点自己额间的梅花,“金银箔,翠羽,鱼腮骨,还有人用蜻蜓翅膀呢。各显神通罢了。”

筇竹寺在昆明西郊外,是座香火颇盛的大寺庙。汇集四方奇香一同品鉴,是非常风雅的事情,看来即使如今香料行会里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也并不耽误贵人们的雅兴。

夏堇道:“你再仔细想想,如果能找到这片花钿的主人,我必有重谢。”

“我真的不知道,”飞霜却坦然摇了摇头,“画仙楼有多少姑娘?这怎么能记得住,再说不管是谁,精心设计妆容,总归是想在品香会上出风头的,你到时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堇不置可否,又问她:“沐王府那位小世子来过这里吗?”

飞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下,重复道:“小世子?”

夏堇盯住她,缓缓道:“怎么,你认识他?”

舞伶用指甲敲了敲几案,嗤笑道:“那可是咱们的常客、贵客啊,这里的姐妹有谁不认识?脾气大得很哪,稍不顺心就要发作,咱们伺候他,哪个不提十二分的小心?”

这副口气竟隐约显出了几分轻蔑,夏堇眉头微皱,只听舞伶扑哧一声笑道:“王妃不喜欢他整日厮混,从前还派人训诫过咱们领班,说咱们勾引世子玩物丧志。可是谁叫小世子就喜欢混在这儿啊?”

飞霜漫不经心,“那阵子他瞧中一个琵琶女,姑娘已经订了亲的,他就寻了个由头,把人家的未婚夫打了一顿那小子仿佛是个药行伙计,没过多久就咽了气。琵琶女性格刚烈,对他破口大骂,他一怒之下,就把姑娘赏了给手下。那天我也在现场,那狗腿子跟他一唱一和,说‘世子爷,这可不是黄花闺女了啊,我也不要。’他就哈哈大笑,说‘是了,可得加着小心,别是怀着野种,叫你戴绿帽子’”

舞伶缓缓嗤笑一声,眉梢挑起露出了一个尖刻笑容,唾了口道:“究竟谁是野种啊,嗯?”

沐王爷和寡嫂的那点轶事城中人尽皆知,小世子虽然极受宠爱,但因着名分的关系,继承爵位名不正言不顺,始终是木王府里一块难以启齿的心病。

飞霜这番话可谓胆大包天至极,只是这两人也并非循规蹈矩之徒,听了反而深以为然。夏堇也给她倒了杯酒,忍不住提醒道:“他虽该死,但这些事出了这扇门你切莫再提。如今满城风雨,叫有心人听去,未免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