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地回到家中,父母刚从午休中醒来。他们睡眼惺忪,一脸烦躁地看着全身湿透的孩子。小海涛刚要张口倾诉,就被父亲一通狂骂:“又死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母亲看小海涛表情不对劲,拉了拉丈夫的衣角:“孩子是不是受欺负了?”

“男孩子,身上又没伤,能受什么欺负!”父亲厉声道,“我看就是你惯他惯的了!再护连你一块儿大打!”

小海涛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他知道,那个夏天,童年结束了。

他暗暗发誓,等有一天长大了,一定要把那个老王八蛋痛揍一顿;并以后的无数个夜晚,为此演练千百遍:说辞、动作,就连殴打的角度,都想得一清二楚。

多年以后,当功成名就的葛海涛再次回到家乡时,却发现那个老混蛋已经奄奄一息他患上了脑梗,已在床上躺了三年。

葛海涛死盯着老混蛋,眼珠红得即将炸裂那老家伙瘫在暗处,像一坨腐败的烂肉,嘴里嗫嚅着什么。葛海涛心有不甘地附耳过去,却只听见类似化粪池发酵的咕噜声,根本听不清在说啥。

葛海涛满腔的怒火和恐惧无处可去,在身体中横冲直撞,最终化作一个永远也不会散去的噩梦,栖息在潜意识的深处。

“就这样,我活了下来,并成为了现在的自己。”葛海涛喉头蠕动,从身体缝隙中挤出一阵呻吟。整个过程,他不停地点烟、吐烟,像是给讲述加上标点。

顾扬身体虚弱,歪躺在沙发上听他讲完。

葛海涛走到窗边,目光越过落地窗,怔怔地看着繁华的城市。遥远天边聚集着铅灰色的云朵,正酝酿着今冬第一场初雪。

“这是我第一次跟人提起,包括我自己,都没有完整地回忆过一遍。”他抽完最后一根烟,在落地窗上狠狠捻灭烟头,长叹一口气道,“因为一旦述诸有形的语言,我就好像重新死了一遍。”

顾扬表示理解,并告诉葛海涛,那不是他的错。

有研究发现,童年遭遇性侵的男性,更容易对同性产生性幻想。或者仍然喜欢女人,但只能从同性身上获得快感。过去的创伤可能塑造了他们对性身份的倾向和认知。

“同性恋现在很常见,但你为什么非要穿蕾丝内衣、还涂口红?不过这也不重要,只要你不影响别人,没有人会歧视你,是你自己一直没有走出阴影罢了。”顾扬挥了挥眼前缭绕的蓝色烟雾。

葛海涛嗫嚅道:“我以为这样,你会更加理解我。”

顾扬哭笑不得,指明要害:

“曝光这些,固然可以给你加上一些同情分,但不能改变现状。现在网络上口诛笔伐的,是你把人偶熊扔进垃圾桶,造成了夏安安父亲的死亡。正是这件事情,引发了你的声誉危机,进而拖累了你的股价。”

一听到股价,葛海涛立刻从灰暗往事中抽身,恢复一名企业家的锐利冷静。

“不愧是记者,逻辑很清晰。”葛海涛的烟已抽完,捡起一截烟屁股,塞进嘴里再次点燃,“这也是我想说的我遭遇了勒索,因为同性恋的身份。”

哦?顾扬心中一动。

他和小艺之前推理出多个可能,其中之一,便是有人掌握了五个嫌疑人的秘密,以此胁迫他们烧死人偶熊。

“有人要求我按照他说的做,否则就曝光我,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同性恋。”葛海涛说。

“可是,这完全没有什么威胁性吧?苹果 CEO 库克你知道不?人家五年前就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苹果股价还不是噌噌地往上涨。”顾扬举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