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章阿大鼻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愿再搭理别人。

之后,当天再没人见到孙旭,他在画舫上凭空消失那般,众人一开始以为他闹脾气不愿再出力划桨,后来又以为他是溜出去偷酒吃,直到几个时辰之后,替他划桨的力夫久寻他不着才将此事传话给隋春风。

已是夕阳西下,鱼泡一般的太阳沉甸甸地挂在江头,隋春风揉着额头道:“画舫就这么大,依他那副猥琐模样若是在二层早就会被人发现赶走,莫不是浪大,不慎掉水里去了?”

“力夫们已将底舱搜了两遍,确实无人。”

“你叫人将他杂物打包好,待我们返回洛阳之后他若真是水技不佳未能自行游上岸去,就当做溺亡,按例连两贯钱抚恤金一同交给他家中老母。”隋春风强忍心中烦乱,眼看汴州码头就在前方天一亮就到,她着实再无精力为名落水的力夫忧心,她发愣片刻,见那枕荷还不离开,问:“还有事?”

“娘子,力夫们都说是章阿大为了几句口角将孙旭推下水去,此刻他们已将章阿大绑了,跟他要个说法。”

隋春风长吁一口气:“画舫力夫个个水技不凡,章阿大若是要杀他也不会选择推他下水。”她在家就时常听阿耶提过这画舫上的老力夫虽然平时粗鄙至极,但在关键时候就会拧成一股绳为所欲为,而那章阿大登船不过几月还是新人。

“这次又是谁领头的?”

“是名叫包三水的力夫。”

“你警告他们就算有所怀疑也需交由官府断案,休得在我船上闹出人命。”

“是。”枕荷答道。

崔知越虽贵为正四品下官女,在被庄上真当众拿出证据指为下毒元凶之后,画舫上竟无一人愿为她说话,昔日旧友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这日小娘子一直被软禁在水沄轩内,期间只有年幼的婢女送来简单饭菜果腹,她并不敢随意享用,回回都要掏出宋之问留下的那枚银针来试毒。

眼看三日已过,明日就要靠岸汴州码头,到时庄家将自己绑了送上官府,口中再一派胡言地编排一番,汴州知府若是迫于庄家骠骑将军的淫威,自己就会被莫名定罪。想到此处,崔知越心中无比惊恐,她自幼身体羸弱,与侍郎府中一群孩童玩耍也是时常被人忽视的那个。阿耶时常叮嘱她做人要“行忍情性,然后能修”,于是她便忍到这般下场。

傍晚,雨停,天色终于有片刻好转,窗户被铁链锁着,但糊在窗棂上那层薄透的竹纸已经被自己撕出一个大窟窿,她依然能够遥望西边夕阳斜照青山,让窗棂繁复的阴影落在自己狭窄的额上。

“知越。”一女子在夕阳下沿画舫回廊款款走来,一袭透罗短襦,一道新月眉,一双含露目,她走到窗前,脸上关切:“我昨日就想来看你,但又想等事情平息下来再说,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庄家会指认你给婢女下毒?”

“妙登姐姐。”崔知越低头抹去眼泪:“我并未给婢女下过毒,从房中搜出的砒石也绝非是我带上船。”

“你我一年不见,不想刚刚登船重聚就发生这样的事。”葛妙登叹息道:“知越你放心,虽然庄家两位娘子主张要将你绳之于法,但画舫上大多士族也只是观望之态,汴州知府恰好是我娘家舅舅亲侄,待我见到定会劝他,绝不会让人冤枉了你。”

“多谢姐姐。”崔知越隔窗对她行了一礼,又落下泪来,继续道:“若是姐姐真心关心我,可否能帮我一个忙。”

“妹妹先讲。”

“我这两日独自在房子上火烦闷,想吃冰的甜瓜。我知江月楼定存有消暑的冰块,姐姐可能帮我讨颗冰镇甜瓜来?”

“那简单。”葛妙登即刻道:“我这就去。”

“娘子,汴州的那位舅舅当真会听你的劝?”葛妙登回到厢房,身后婢女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