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门山下来之后,两人就未再见过面,直到在船上重遇。他此生并无大志,若能安全上岸,那就谢天谢地他即刻回洛阳,与家中安排的娘子成婚。

何季辅想着这些事,慢吞吞地走到侧厅,他站在那处发呆,身形单薄得透明,犹如幽魂,灰暗光线中,一团乌黑血迹,形似巨大蝶翼,凝固在连珠纹地毯上,空气里,血腥味犹在。

有人要杀他,阿兰死时那种令他颤栗惊恐的阴影突然又重新爬回身上,宛如冰凉毒蛇,顺着背脊慢慢向上,蜿蜒在后脖

“你要死了!”

突然背后一个声音传来,何季辅浑身一抖,转过头去,只见纱帐旁站一发髻散乱,衣袍乱穿,还光着脚的娘子,咧嘴对他傻笑。

“崔娘子”何季辅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你怎么又乱跑出来?”

“饿。”

她原本就生得细瘦,现在更是形销骨立。何季辅将她领回房中,给她些熟水草。

“是菘的味道。”他说:“并不难吃,若是运气好能钓到鱼,我们也能沾上些腥。”崔知越眨了眨眼,突然在屋里跑起来,一边跑一边笑。

何季辅身子单薄又挨了饿,追不上她。只得无奈看她在自己房中飞来窜去。她旋转,胳膊上的披子飞起来,茶案上的瓷器笔墨掉了一地。她再一退,身后四角乌木柜晃了几下,崔知越身形一身,柜子一声巨响砸到地上。

崔知越吓得哇啦啦地在一旁哭起来。

再上前一看,原来衣柜四只脚,已被人截去了前面两只,只是暂时支撑这柜子的重量。若是他毫无防备地拉开柜门,柜子就会顺势向前倒下,将他压在下面!

这乌木柜子足有一人半高,当中塞满瓷器书卷,足百斤之重,就这样砸下来,他若不死也只会剩下半条命。刚刚是崔知越运气好,她疯疯癫癫地,无意间推了那柜子一把,因此衣柜才向旁边倒去。

何季辅看着那一地的瓷器与散乱书卷,脑子轰一声着响,连退几步,直到背脊抵在木壁上,冷汗淋漓!看来误杀了阿兰之人,是决意要取了自己这条命才会罢休。

崔知越在一顿哭闹过后,又恢复了安静,蹲到一旁将碗中水草安安静静地吃完,抹了抹嘴,面无表情地走了。

何季辅吓得站都站不稳,忙扶着床榻坐下。曾经亲近之人送自己去死,任谁都会冤魂难安,难道真是林梅阳的鬼魂前来索命?

此时葛妙登却敲开了他房门,见一地的狼藉,虽然免得讶异,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船下力夫在想法子破开甲板要上来,婢女小厮们却偏不让。我来提醒你,你这些天在船上小心一些,他们手中虽无兵刃,但指不定还会用什么损招。”

“难道真要这些人在下面饿死?那可真是作了大孽。”何季辅摇头道。

丁大将自己的扭曲折叠的脊柱尽力贴在木墙上,他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偷偷揭开通往浮舱的门板。

他知粮秣不多,包三水也知道。包三水提前拿了不少的吃食藏起来,却不知在何处。他也存了不少甜瓜菘菜之类的在这下面。浮舱中连死三人,现在谁都不敢下去,正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丁大偷偷啃了两口泡得腐臭的菘菜再爬上去,路过早已被一抢而空的粮仓,有人趴在缝隙里捡掉落在墙角的粟来吃。他偷偷呵了一声,那人转过头来竟是当初带头逼自己交出粮仓钥匙的钟焱。

他一扫先前嚣张戾气,颤声道:“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丁大默然摇头,道:“我也饿。”

钟焱指了指头顶甲板,补充道:“你可有什么法子出去?”

“我们点火想烧碎甲板,他们就在上面浇水。哪怕是夜里也是严防死守。”丁大道:“现在手中又无刀刃”

“若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