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没有活路?”庄上鹰好奇道。

“他们若和我们这样每日都以水草果腹,不消几日就会盘算要不要吃掉我们。”另一名婢女赶忙说道:“听说突厥人打仗时闹饥荒,也吃掉俘虏与奴隶。娘子,脚下这些莽汉行事作风比突厥人更鲁莽可怕。”

“我也听我阿耶提过,唐军曾为追击突厥困守荒原七日,连毡帽鞋底都熬成了汤,最后竟有人从尸坑中剔骨挖肉,拿来烘干作粮。是真是假无人敢议论,毕竟人吃人这种事,说出来就让人夜里发冷。”武景昭垂目说道。

庄上鹰觉得这话极为有理,她刚想赞同,脚下却有烟雾冒了出来。

“他们竟想要将甲板烧开。”婢女惊道。

另一名婢女拿过脚下木盆就将水泼了过去,烟雾散开,甲板下又陆陆续续传来咒骂之声。

待几名娘子都走开之后,何季辅与宋之问坐在一处,自从目睹阿兰在棋桌旁的交椅上毙命之后,他们也再无任何下棋的兴致。两人面对面闷声坐了一会儿,这船上缺吃但不少喝,何季辅慢吞吞地煮着一壶热茶。

“雅州蒙顶。”他低声道:“放心用,这是我自己带上船来的。”

“不喝了。”宋之问紧了紧圆领儒袍上的腰带,他饿得两眼发黑,心口发慌,若再喝茶,只怕会晕厥过去,茶煮好,他却又捞了些壶中煮软的茶叶来吃。

“我叫婢女送去你房中煮熟的水草,你没有用?”何季辅见状面色讶异。

“你的婢女没来过啊。”宋之问神色茫然。

“这小畜生。”何季辅咒骂道:“定是她自己偷偷吃了,待我见到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算了算了,她也不过十一二岁,何必计较。”宋之问劝道,突然又提起:“说起来,那年在蜀地与你见面,亦是初识,转眼三年已过,从来没想到会沦落到今日这局面。”

“天命不可违。”何季辅低声说。提到蜀地,他面色突然又变得苍茫忧伤起来,仿佛突然老去了十来岁。

“当时在益州,那林”

“休得再提!”何季辅突然怒吼道,沉默了片刻,语气又低了下来,颇有几分疲惫与无奈:“船上的事因他而起,若是能撇清关系,宋兄还是尽量离这个人远些吧。龙门山之事,原本就与你无关。”

他的手指在茶案上焦躁地敲打,眼中却藏着恐惧与难堪,仿佛那名字一旦说出口,就会引出更大的祸事。

“府中阿娘瞧中了门亲事给我。”何季辅继续道:“大理寺少卿外侄女,与我一样都是庶出,待我回到洛阳就要准备亲事。”

“这可是喜事啊!”

“婚事全凭媒妁之言,我连那娘子面都不曾见过。”何季辅仰头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青瓷茶盏重重落在桌案上,低声道:“活这辈子,其实娶谁都一样。”

第五十章

何季辅没想过上龙门山那日会在郑无咎的身后,见到他。

从前同塌而眠数十日,日日饮酒对诗,是他此生人间极乐之时。益州乃蜀地重城,此地龙阳之兴相比洛阳长安更甚,偏偏阿耶对此厌恶至极,为此震怒不到两个月便将他赶回洛阳。

何季辅自认自己并非那些怪癖的断袖之徒,他只是喜爱与有才华的男子处在一起。林梅阳再次出现他心中喜悦却又无比恐慌,益州之事在何府下人之间传得走了样,若真被人发现他的荒唐事,何府怕再无他立足之地。

林梅阳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几次攀谈被刻意回避之后,他也安静了下来。

何季辅只得抓住葛妙登不放,只因他与她多了一层关系,最为亲近也更好开脱。若人人以为他对葛妙登生情,就不会再信益州的那些传言。两人几番微妙推拉牵扯,他也是有些零星半点的喜爱在,哪知葛妙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