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身边那门客。”青娘低声道:“让我来打发他。”说罢她压住嗓子:“不必在此时,你回去等着。”

门口那声音却依然不依不饶,大声道:“县主,每日都是宋之问为县主梳洗,可是县主今日身子不适?还是宋之问犯了什么错?”

“滚开!”青娘厉声呵道,再小声问身边人:“如此应无差错吧?”隋春风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门外声音果真安静下来。

“现在要怎么办?”

“你的身形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只是眉毛淡了一些。”隋春风随手拿起妆匣的炭笔,为她描眉:“再带笼纱遮挡,远远地不易被看出来。”画毕,再用铅粉仔细扑在春娘眉间的红色胎记上,淡化掉那印记:“你不用担心,她贵为皇亲,身边的婢女侍卫不得抬头直视她,到时,你令所有人不得随行身后,这样便能万无一失了。”

“身形容貌可蒙混过关,但姿态又要如何遮掩?老奴身上可没有县主那几分英姿飒爽的贵气。”

“无妨。”隋春风微微一笑,道:“我自有办法。”

那是江月楼离开洛阳,飘向汴州的第一日,午时烈日当空,几乎所有人远远都见到县主身披斗笠,腰间挂着她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以黑色长笼纱帽蒙脸,手杵拐杖,在画舫老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踏上一艘小木舟,孤身划船离去。

只留下“在汴州等我”这样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来。她乃郡王独女,众人皆知她时常会替郡王处理军机要事,若县主要中途因军情离去,大家自然都不敢过问。

“县主为何一瘸一拐?”有人站在甲板上看着远远飘去的小舟问道。

“听说是昨儿喝多了,没站稳。”

隋春风松了口气,暗忖着只要众人都目睹李玉的离开,那么她的生死与下落都再与江月楼无关,只是这黄河水急,青娘独自一人恐怕难以驾驭那木舟,此后生死难料。

隋春风心中想着这些,却并未留意到,在甲板观望的人群中,只有县主的婢女段兰没有说话,她安静地立于人群后,眼神如同一只捕食的秃鹰盯住木舟上的背影,心中万千疑虑如雷云滚滚而来她有种说不清出处的诡异,但木舟上的人,绝非县主。

画舫底层,空气浑浊腥臭,四周光线昏暗,只依赖两盏豆大油灯和浆孔中投进的光线照明,如同鼠窝,力夫孙旭停下手中浆板,从荷包中抽出一些茱萸来咀嚼提神,口中不住地抱怨:“王渡这厮不知又偷偷溜去哪里偷看小娘子去了,为何还不来接我的班。”

他生得矮胖黝黑,天生又头发稀少,几剩根蒲草般粘在头顶,动作一大,那几缕发丝便会掉落额头,他总忍不住要伸手去抹,仿佛这样方能遮住狼狈之态。

“许是下浮舱修龙骨去了。”在一旁的包三水说道。

孙旭在坐塌上用力晃了几下,道:“不对啊,你听这浮底的龙骨到现在还是会哐哐地响。这厮恐怕早将修船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你昨夜可有在力夫通铺上见过他?”

“底舱通铺老鼠窝一般挤十几人,我哪里能注意得到他。”

孙旭无奈地撇撇嘴,从浆孔望向外面,突然惊道:“我家婆娘怎么自己划着木舟就走了?”

“孙二哥,你也不曾娶妻呀?”

“青娘呀。”孙旭将掉落额间的发丝顺手抹上去,自信道:“我向她求娶好几次,她都不曾叫过我滚,可见青娘心中多少也是有我的,我与她是早晚的事。”

包三水听了这话也侧头朝浆孔外看去,疑道:“离得这样远,你如何看出这是青娘?我只觉得是有几分相似罢了,你看她身上的斗篷,足抵你十年饷银。”

“我不知青娘会这样有钱还这样大胆。”孙旭嘟囔道:“我倾慕她已久,绝不会将她认错。不行”他突然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