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春风没有回头,她半边身子斜靠在雕花围栏上,将雪白鹅颈伸得极长。

灰蒙蒙的雨中,她站在这沉默的,摇摆不定的巨船上,眼睁睁看那睢州运河入口与江面明的界限拉成浅白的细线,那细线上一个个缓慢漂浮的墨点是转向进入运河的漕船。

而江月楼离它们越来越远,仿若浮落的枯叶,顺着黑色江河随波而去。

“眼下画舫被毁,只能看天意能飘到何处便是何处。”弓耀攀在船舷上低声说:“若是运气好,河神眷顾,可送我们去浅滩,安然登陆;若运气不好,撞上山岩,惊涛覆舶,各自凭天意过活,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会一直顺水而下,不知会被这水流送去何处,无法靠岸。”

说罢他对着船尾跪下,磕头三次,面色悲怆,向天高声祈求河神保佑,身边几名舵工也纷纷跟着跪下。

隋春风转头对包三水,低声道:“你现在和丁大下船舱清点粮仓库存,叫人守住仓库大门,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又转头吩咐另一人道:“去把庖房的管事叫来。”

屁那可,那肥头肥脑的庖房管事小跑过来,隋春风便问:“二楼庖房所存食物还剩几何?”

管事道:“还剩浊酒十来罐。”

隋春风微微一愣,问:“所存猪羊肉等吃食呢?”

“娘子,刚刚船上的客人们带着婢女小厮进来,将庖房的人都赶了出去,说之后吃食都由自己的人接手。我只搬了这些酒出来。”

隋春风顿时气急败坏道:“你们为何不拦着?”

“拦不住呀。”管事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那瘸子塞给他的半锭银子藏在那里。

庄上鹰冲进庖房,她早已饿坏了,拿到什么就吃什么,残羹冷炙,如数塞进嘴里,就连平日不爱吃的枣也连吞了数枚,觉得噎喉,又揭开水缸舀起清水送枣。

魏寻山在旁看着,满脸讶异:“鹰妹,你是有几日没用过饭?”

“用过饭,但他们尽给我吃些不见荤腥的野菜烂粟粥,不消一个时辰我就挨饿了。”庄上鹰口中塞满饭菜,含糊说道。

武景昭见她捧着碗的双手直发抖,不忍劝道:“你吃慢些,庖房多的是肉。”

“存粮消耗,庖房中也已所剩不多。”何季辅摇摇头:“不知底舱还有多少。”

听到此处,庄上鹰赶紧放下手中碗筷,用衣袖抹了抹嘴才说:“我在底舱时听到舵柱和力夫的桨板均被人偷去,凶手显然是打算破釜沉舟。”

魏寻山挑眉道:“此人毁船莫非是想将我们都困死在这画舫上?自己就不必再动手。”

“可他也在这里,难道要与我们同归于尽?”葛妙登思忖道:“这并无道理。”

魏寻山随意打开一罐密封的陶罐,再取来杯盏几只道:“既然这船都快沉了,不如先把这些美酒喝掉,免得稍后真沉入江底便宜了大江中的鲤鳟。”他看向何季辅道:“我知你晕船一直不愿饮酒,这次可以破例罢?”

何季辅看那浓如血浆的酒液,犹疑片刻,才微微点头接过魏寻山递来的杯盏,几人将杯中葡陶酒一饮而尽。

此时庄上鹰也已吃饱喝足,魏寻山找来铜锁将庖房的门锁住,又叮嘱了几名李玉的护卫看住大门。段兰也被杀之后,李玉所带数人失了依靠,小厮婢女连同带刀的侍卫在画舫中终日散漫犹如游魂,魏寻山趁机给了些碎银先收买下为自己所用。

“我们需先商议如何尽快离开此处,那船主推脱有事迟迟不肯前来,想必也无办法解决此事。”魏寻山道:“我派人去船尾探过,风帆也被人撕成碎片,婢女们正在努力修补,但看零碎的程度,未必补好就真能用。”

“崔知越呢?为何她一直不曾露面?”庄上鹰问道。

“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