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宽广的额头在纱灯映照反着光。
“你为何也在此处?”
“知越,我也应邀前来参加寿宴。”郑无咎笑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好看,就是清瘦了不少。”
崔知越冷着脸将手抽回来,也不再理他独自登上江月楼去。
此时画舫中却有另一番景象,江月楼轩厅长足十丈,朱漆描金柱子环绕四周,藕色纹绣垂帘层层叠叠,仿若有上千层的云雾缭绕,铜鼎中龙涎香乳白烟雾四下蔓延,在数盏丝绸宫灯的映照下如同仙境一般。
此时厅前五名身着牙白圆领儒袍外罩对鹿联珠纹半臂的男乐师正在演出《长寿乐》。数名贵客满身绸缎,姿态慵懒地环坐四周丝绸软塌之上。
主位上坐着的正是此次寿宴的主角县主李玉,在她身边陪坐着一名俊俏郎君。她今年二十有五,一袭劲装胡服,生得颧宽眉利,在喜爱风雅诗词的同时又爱弄刀舞剑,因此府中豢养的门客不是才子就是武士,这日子倒绝不会寂寞。
崔知越小步上前行了一礼,环顾四周找了个僻静处低头盘坐下来,郑无咎就跟在她身后,也赶紧坐到了一旁榻上。
“她怎么也来了?”庄上鹰端着手中的蒲陶酒,凑到姐姐耳边掩嘴问。
“谁知道呢?”庄上真不动声色地将杯中酒水饮了下去。
旁边几名男女均在暗中互递眼色,人人皆知崔家和庄家的族人在官场势同水火,庄家嫡女庄上真更是横刀夺爱抢了崔知越的未婚夫,也不知宴会主人如此安排有何用意。只有在主位上的李玉,喝酒太急,已是微醺半依在身边人的肩上,并没有注意到后来崔知越的出现。
此时,王渡手中举着油灯佝偻着身子朝着船头底部摸去,他是江月楼一名力夫也曾在船坞做过工匠,画舫修整的累活都由他来负责,正因有这门修船的手艺,船主才能容他偷偷在画舫上藏着几只石锤偷懒。
只是江月楼的船底浮舱设计得极为狭窄,两边均为小格密封浮仓,只留中间一条狭长通道,他身形壮阔,只能弯着腰行走,榆木船板下的横梁与锈迹斑斑的方头铁钉刮着后颈皮肤,有好几处铁钉都被激浪震出了三寸长的钉尖来,需得极为小心。某种死水的恶臭汹涌灌入王渡的鼻腔中前方的确是进水了,但龙骨松动并不会有此影响。
“咔嗒。“一处榫卯开裂声贴着侧脸炸开。
怎会这样不巧?王渡举着豆油灯去看那裂开的地方,只见榫卯裂开处足有五寸长,并没有漏水的迹象,他掏出怀中炭笔在裂缝附近打了个记号,打算稍后再带些铜粉下来将此处补上。
打好了记号却又忘记脚下,王渡抬脚,一个踉跄甩倒在舱板上,手中油灯飞了出去,在远处积水中滚动几下,男人眼睁睁地看那三寸火苗灭了下去,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糟了!”王渡咒骂一声,没有光线如何修船?他没带火折子,现在又要费力地爬上去再找一盏灯来。王渡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不想头又砰一声撞上横梁,男人在剧痛下怒吼一声,摸了摸后脑,手指间有些水迹不知是船水还是流了血。
他喘着粗气,弯腰摸着向前,脚下每隔半丈就有一处横木,就这样小心翼翼摸了许久,通往上层船舱的舷梯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后脑处有冰冷液体如蚁爬般蜿蜒流下,王渡扶着船壁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咚一声,又重新栽倒了下去。
一声闷响,船身微微一震,崔知越塌下隐约有了些漂浮不定之感,江面阵阵整齐划水声传来,江月楼解缆离岸,那水岸边,藏在浓雾中的一切都将在水声中渐渐远去,船头破开黑色江面,泛起道道金色的波纹,它就要顺黄河而下,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姿态直奔长江。
此时厅内的五名坐部伎已将演奏燕乐换成了《龙池乐》,气氛是越发热闹喜庆,蒲陶酒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