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悖论
金家老宅仿佛有种安神助眠的魔力,每一个回到这里的人,都陷入深度睡眠。整个上午静悄悄的。金岱渊是第一个醒的,积攒了数月的例假量特别大,弄脏了床单,她本来想起来换一床,但一看李长庚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床单是旧的,扔了也不要紧,她蹑手蹑脚地蹲在沙发边,望着睡得正香的李长庚入了迷。
金岱渊从未如此近地靠近过李长庚,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毛孔,眼尾淡淡的细纹。这一幕像是在做梦,她用指甲掐了自己一把,疼,真高兴。他的呼可以是她的吸,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均匀绵密。睡前他大概是用了父亲留下的上海牌硫磺皂,熟悉的香味,令她不自觉微笑。他就像是应该在这个家生活的人,现在终于回来了。两个月的拘留所生活令他变瘦削,也不知道在里边都吃的啥,但如果他不是这么累,也不可能让金岱渊这样靠近自己。以前每一次他回家,回有星星的家,他都是在房间里打地铺,每晚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
这些年来,对于李长庚的想念已经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寄托。就像世人明知神仙不会现身,还是常常朝拜日日念及。金岱渊满意地望着她的活菩萨,浑然忘我,不知身后姐姐的房门开了条缝。
金玉衡是渴醒的,太久没用的旧空调外壳因老化变成浑浊的黄色,没清洗杀菌不敢开。日上三竿,一楼的老房子通风不好,闷热起来,她头发都汗湿了。一下床,拖鞋竟破了,她愣了一会儿,像是个不太好的兆头。这是十年前带回来的绣花丝质拖鞋,多年没穿兀自坏了。就像这个家,太久不回,成了传说里的荒冢。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是旧的,她带回来又懒得带走的衣服鞋包,散发着淡淡的霉味,闻起来全是前世遗物。这房间不扔个干净,怕是会住出病来。正心烦,金玉衡想去喝口水,没想到刚开门,就见到金岱渊如痴如醉地跪坐在沙发边,望着李长庚。
开始索取就会失去,开始焦虑失去,就不再拥有。可惜妹妹至今不懂这道理,金玉衡本能反应是要把门关上,又怕发出动静被妹妹发现尴尬,只好僵持着,一动不动。妹妹眼里的火星子,跟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李长庚来家里做客时一模一样。金玉衡眼看妹妹怯怯地伸出手,想要碰一下李长庚的头发。该不会吵醒他吧,她立刻担心,李长庚的状态跟以往完全不一样,这次,他未必能忍受。
电话突然响起,是快节奏的《Pretty Woman》,她吓了一跳。客厅里的金岱渊也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金玉衡回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是房东打来的电话,她有点不想接,但铃声持续作响,她不得不接。
“小金啊,你找到地方了吗?”令人头疼的声音,金玉衡关严实门。
金岱渊也怕李长庚醒来,赶紧站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等到金岱渊也回房,李长庚终于睁开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又松了口气,同时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一切都说个清楚。
大人发生的事,金星都不知道,她三点多才醒,是被厨房里老式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吵醒的。妈妈在厨房里高高兴兴地要做菜,说是要做给爸爸吃。爸爸不在家,姨妈说出去买东西了。
厨房的大锅里蒸着梅菜扣肉,香气扑鼻,灶台上大大小小摆满了盘子碗,各种备好的菜,地上的盆里还爬着几十只小龙虾,怎么看都像是过年了。姨妈也没闲着,帮忙打扫卫生,又是扫又是拖的,满头大汗。金星从来没见过家里如此和谐,姨妈和妈妈竟然相安无事,一点没有要吵起来的样子。这样真好啊,金星刷完牙洗完脸,美滋滋地看着这一幕,这才像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如果能天天这样,多好。
“你快去屋里玩手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姨妈抡着拖把已经拖到了金星脚边,发现柜子底下一排大号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