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人都爱八卦,尤其是亲人的八卦。

“她特意不洗的,我爸每次回家换下的衣服她都不洗,换着闻,怕味道变淡还藏被窝里,等到他快回家了才洗。太不讲卫生了,回去你要批评她。”金星鄙视地瘪瘪嘴。

“没想到,你妈爱得那么深。”姨妈若有所思。

“离了我爸就活不了,恋爱脑,这是病。你说,这样是不是丧失了作为人的主体性?”金星最近读过一本女性主义的书,学了些听起来很厉害的词。

“能找到这么爱的人,她很幸福。”姨妈说完,又看向窗外。

“我爸那么帅,谁不爱。别说我妈了,我上小学我爸就接过我一次放学,老师现在都记得。可我怎么就没我爸一半招人喜欢呢,男生都当我是小老弟。”金星还是年轻,谈话毫无技巧,无法再引起姨妈的兴趣,她回头只是微笑,又接着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此时的金星以为只要稍微分散点姨妈的注意力,就是安慰了,完全不知她妈将要大闹一场,也不知命运在她家开了一连串天大的玩笑。

金星无知无觉地坐在高铁座椅上。这些椅子每天有不同乘客入座,人们不断到站上车到站下车,椅子们规规矩矩地固定在等距的位置,看起来每天都以时速三百公里左右的速度前进,但其实从未移动,只是跟随车厢被动位移,见证乘客们的故事。座椅的存在,跟山里的石头没有区别。18 岁最讨厌确定性,确定的都被鄙夷,未知才有吸引力。

金星掏出手机,给姨妈侧影拍了张照。姨妈美得耐人寻味,像一本能阅读很久的书,她就是故事本身。金星只要在姨妈身边,就更接近故事。想到这里,她为死水一潭的生活松了口气。

将近六小时的行程后,终于抵达长沙,上了出租车。司机问目的地,金星和姨妈异口同声。金星说的是回梅溪湖自己家,姨妈说的是去望月湖外公家。

到底去哪?司机问。

姨妈想了想,决定先送金星回梅溪湖,她再去望月湖。

可你现在回去也没法住吧,不如跟我回家住,新房子你还没来过,有客房,葬礼的事情也好跟我妈商量。金星提议。

不,我可以去酒店开间房。姨妈很坚决,对金星的新家毫无兴趣。

人与人的关系,很难以他人意志为转移。金星真心希望妈和姨妈关系能好些,于是告诉姨妈,妈妈更年期已经一年多了,血压不稳定,心脏也不太好,每天都要吃药才能睡着,如果她发脾气,别跟她生气。

姨妈有些不信,她比我还小 3 岁,也有症状了?金星点点头,她陪妈妈去过医院了,开了些药,不是很管用。姨妈搂了搂金星的肩膀,像是告诉她自己听进去了,但不想说出口。

金星回到家才知道他妈根本没在家,打电话给她才发现她在望月湖的老房子里收拾东西。接下来的事情,是金星后来分别从她妈和姨妈两边听说的。

妈妈说前天是外婆的忌日,外公让她做了红烧肉。为此妈妈跟外公吵了一架,外婆爱吃的是糖醋排骨,明明是外公爱吃红烧肉,可外婆忌日还做自己爱吃的,太过分了。外公也振振有词,说外婆不爱吃,可她最爱做给自己吃,让外婆看看他有多想她的手艺有什么错?父女吵架后,都不说话,外公自顾自喝了半斤酒鬼酒,没想到半夜就睡过去了。那晚刮了很大的风,台风已经来了,金星妈冷静地打电话叫来 120,让邻居们看着外公上了救护车拖走。她说这样邻居们就不知道外公死在家里,这样家就不是凶宅,房价就不会跌。

妈妈还说,外公被救护车拖走后她跟到了医院,亲手在死亡证明上签了字,确认把遗体送到殡仪馆。回到家天还没亮,她也不可能睡,只能熬夜收拾东西。上一次外婆走,她已经处理过一次,旧衣服要带些到殡仪馆烧掉,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