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争我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酒楼门前顿时吸引了一片路人驻足,指指点点着瞧光景。酒博士在旁如坐针毡,欲行劝阻又被二人无视,当下唉声叹气,满头挂汗。
“六娘?”一青袍老者途经此处,不经意瞟见李小六面孔,不禁大?为惊诧,当即皱眉停步。
正在拉扯间的李小六闻听此声,倏地浑身一凛,乖乖定住,低低唤了声:“欧阳老师。”
欧阳询环望了眼,抖了抖灰白须髯:“你在做甚么?”
李小六戳戳阿史那云的手?臂,诚实相告:“阿史那二娘为了我的《游春图》,拿她的酒楼去押,我说?我不想要了,她还不听我的。”
“是这样么?”欧阳询转视阿史那云。
“欧阳公莫听六娘一面之词。”阿史那云不卑不亢,相比李小六沉稳得多,“家父逝世,我本已无力接管一整座酒楼,早有将?其转手?的想法,而这幅《游春图》不过为附带价金罢了。”
“二娘在骗人!”李小六眼泪汪汪,眸中氤氲水雾。
欧阳询沉思一顷,觉出?其中蹊跷,问她:“你何?以执着于?此画?”
李小六于?是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并?告诉他,包括褚遂良为了她以三幅王献之真?迹换取《官奴帖》,以及裴寂要求需凭《游春图》换回,如今阿史那云又为了这幅画抵押了自家酒楼。
自然,在欧阳询面前,她隐去了这一切的起?源:原因是欧阳通想要临摹这幅《官奴帖》。
李小六带了哭腔:“为了我,褚老师失去了他心爱的藏品,二娘又要为我牺牲她祖传的酒楼,早知道我便不与他们说?了。”
欧阳询颔首:“原是如此。”
当日,他便吩咐家仆备马,趁暮鼓前赴往裴寂的宅邸。
裴寂闻家僮来报,立时讶异不已,欧阳询素性谨慎,从不会如此冒昧来访,看来是与李小六相处久了,亦被她的坏习惯所?传染。
他只得匆匆披上外袍,笑脸接待,唤人斟茶。
“不知欧阳公造访寒舍,所?为何?事?”欧阳询虽官品不及他,然而德高望重,外域扬名,裴寂需摆出?谦敬态度。
欧阳询一口茶也未饮,开门见山:“三幅王献之,开价几何??”
裴寂立即猜出?缘由,笑道:“莫非欧阳公寻得了《游春图》?”
欧阳询面色冷然:“裴相还要刁难小辈到何?时?”
“不敢不敢,公平交易耳。”
欧阳询语意讥讽:“裴相端着长?辈姿态,与小辈谈公平,岂非倚老卖老?”
不待裴寂回话,他又眯眼:“圣人若得知,该如何?视裴相?”
裴寂闻言,不悦神色一刹收敛,观欧阳询今日能为徒弟出?面打抱不平,若他未达到目的,恐怕明日便能赴李渊御前告状。
“罢了罢了,欧阳公一席话令裴某颜面扫地。”裴寂脸上挂不住,挽唇道,“是裴某做长?辈的行事不当,一切依欧阳公便是。”
望着那道离去的佝偻背影,裴寂摇了摇首。
可不能得罪了那倔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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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六也不知是甚么原因,一夕之间,不独那三幅王献之回来了,就连《官奴帖》也未收去,裴寂表示既然公主需要,他不介意悉数赠送,以作先前劳动公主的赔礼。
至于?他所?要求的那幅《游春图》,裴寂亦令人传话,无需公主找寻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李小六瞬间头晕目眩,宛若置身幻境。
她当即跑去褚宅,经家仆指引至书房,却只见到了独自读书的褚庭祯。
“哥哥出?外办事了,通常是傍晚归家。”她问李小六,“六娘可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