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变成了他的主要工作。

林昭然是土生土长的苏市人,但几乎没怎么来过绣庄。

她下了公交车,眼前是一片苏派的黑白色建筑群集合。眼前“绣庄”二字的石牌坊,有些眼熟。林昭然脑海中闪过一丝模糊的记忆,大概是小学春游里某一次无聊的目的地。石牌坊像是标志性大门,门口景点似的放了个架子,上面有免费领取的导览地图。

林昭然取了一张。地图看起来晒得褪了色。她拿扇扇子般抖了抖,落下不少灰尘。她看着阳光下扑扑抖落的尘埃,不免惋惜地想,现在还有多少人会买手绣的玩意儿呢?大约是这里的绣娘门庭冷落要谋生,绞尽脑汁想出些创新点子,才有了这玩偶修复师的新职业。

不过,今日是不会白跑一趟了苏绣的绣娘来给团团的小猴缝补, 称得上大材小用。林昭然看着帆布包里的无鼻小猴,笑眯眯道:“你有救啦!”

她沿着地图往内里走,大道两旁是正统的苏绣店铺。大多数作品被裱好框,挂在墙上。天气冷,配上这白墙,更是冷森森的。玩偶修复的谢医生昨晚发给她的定位,并没有显示在主干道两侧。

林昭然沿着小道拐进,路过博物馆,再向内走。远离主干道后,绣庄里是一幢幢独立的别墅。别墅大约三层,墙高地阔,白墙黑瓦之中可见依稀点缀的树木。

步行导航显示到达,林昭然站在墙根下,抬起脑袋看,眼前这座白墙黑瓦的别墅上挂有“望园”二字的牌匾。

从拱门入内,望园的院子极大。

林昭然惊愕地环视着院中的假山异石,水榭亭台,放古时候这不就是大户人家。她心中打鼓:这恐怕不是绣娘走投无路才另辟蹊径,而是阔家少奶奶做点慈善女工吧?

按照谢医生的昨晚发的路线指引,进入望园后,往内走会在东侧厅见到楼梯,沿着楼梯上二楼。

林昭然从楼梯往上,二楼很大,像是没有分隔房间的一整层别墅。空间开阔明亮,陈列着绣品、首饰、衣物、还有摆件,看起来是买手店,东西价值不菲。

穿过买手店尽头有一扇门,中间隔了块百鸟朝凤的苏绣屏风。素缎为底,针脚细密如丝,像是千百种色线叠晕出璀璨光华。屏中央的金羽凤凰昂首展翅,翎眼生动,朱喙衔牡丹,尾羽似流霞泻地,周身如火锻炼。百鸟以其为中心,或高或低,于云间展翅回旋,环绕翩跹。

林昭然对此一窍不通,竟也难挪开眼去。

绕到屏风后的小厅,一面墙大的落地窗。窗外金黄的阳光慷慨地洒进来,温暖明亮,铺满了金光。几乎叫人忘记已身处冬日。

尽头有一张宽阔的博古架,每个格子里放着不同的玩偶。其中大都是毛绒玩具,玩偶上的手部或脚部都贴着彩色的便利贴,如同干洗房悬挂大衣下的注名标签。

窗边是一张庞大的工作台,工作台的主人背身低头未见来客。

林昭然站在屏风旁敲了敲,问:“请问谢老师在吗?我姓林,预约了今天下午 2 点修玩偶。”

等背对着她的那个人转过身。

林昭然微微张嘴,愣了一愣。

逆着光撞入眼中的脸是难以忘却的惊艳,她当然是记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的。等她对上那双眼睛,她耳边仿佛响起了医院门口误点开的那句许穗语音:“你在见什么新的野男人”。原来是他。

“你昨晚说,玩具是丢了鼻子吗?先给我看一看吧。”他眼中闪过讶异,声音仍是温和。

“您就是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