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风既觉得荒唐,又想看他能弄出什么来,这么殷勤表现,难道是偷偷进修过厨艺?于是纪风给他指了厨房各种工具的位置,然后自己出来玩狗了。
四月喝完水终于精神点了,开始在纪风家里东嗅嗅西闻闻,探索这个全新的环境。郁霖真是把它养得很好,一身毛油光水滑的。生命的延续好神奇,当初那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不但熬过了冬天,还生下了一窝小崽子,其中一只就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纪风转头看向厨房,郁霖高大的背影在里面忙活,原本没那么拥挤的厨房,这会儿看着也变得逼仄起来。
这种家里突然多了两个活物的感觉好陌生。
纪风从前跟别的男孩子约会,大多是在酒店,偶尔去对方家里,从没带任何人回过自己家。这是个极为私密的空间,可她因为一个极为蹩脚的借口,就让郁霖进来了。
什么口渴,什么吃饭,都不重要。唯一的原因是自己想接近他,就像他看了快递盒上的标签就追到这里,只是想接近自己一样。但是,我们真的应该靠近吗?
郁霖很快就忙活完了,推开厨房的移门,端着两个盘子出来:“吃饭了。”
纪风为他的效率感到惊奇,期待地站起来一看,居然是一盘干巴巴的清水煮牛肉片,一碗水煮胡萝卜块,素净到让人食欲归零。
“这就是你做的菜?”纪风问。
“对呀,”郁霖又端出一碟凉拌西红柿,“四月的那份我已经分出来了,这是我们俩的。”
纪风心疼自己下血本买的那一大块新鲜牛肉,原本它应该是一盆香喷喷的西红柿胡萝卜炖牛肉。
四月在客厅里吃得很香,纪风却看着面前一清二白的菜,面露难色。
郁霖夹起一块牛肉,嚼了半天才吞下去,脸上出现纪风非常熟悉的神情:难受,勉强。这让她忍不住回想起两人在精神病院一起吃的无数顿饭。
“你现在……还是没法好好吃饭?”纪风问。
郁霖点点头:“我把上海最贵的馆子全吃了一遍,但不管多好的食材、多高级的烹饪方法,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一团哽脖子的固体而已。而且我还是没法跟别人一起吃饭,人一多,我胃里就会有灼烧的感觉。”
纪风只是简单一问,他就把自己的弱点和盘托出,反而让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每个合格的社会人都应该有一副盔甲,大家都以武装后的姿态见面,至于你回到出租屋之后是什么样子,没人在意。如果旁人轻轻一戳,你就马上脱掉盔甲展露脆弱甚至哭诉、求助,对方会很尴尬。
但这个郁霖显然不准备遵守社交规范。自打重逢以来,他就没干过符合社交规范的事。或者说,至少对纪风,他不想遵守。
“至少你现在事业很成功,不像我。”纪风艰难地嚼着牛肉说。
“你还画画吗?”郁霖问。墙上挂了那么多画,但好像没有一副是她画的。
纪风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设计海报和 logo 也算的话,画吧。”
郁霖听出她话里的低落,忍不住说:“可你之前画的那些画,真的很有灵性,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当时……”
“天天怎么样了?”纪风打断这个话题,问道。
“已经有一对小情侣确认领养了,老郑去他们家考察过了,说是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因为天天还没痊愈,所以目前还在宠物医院寄养,下个月再接走。”
“万一他们只是看起来好,私下也是那种变态怎么办?”
“放心,老郑让他们签了协议,接受固定回访。”
“那就好。”纪风说,“郑总,还有方总……都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吧?”
纪风低头吃饭,等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