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凶手不顾警察阻拦,咚咚磕头,挣扎着想要跪爬过去求她原谅。

“姐,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偿命”

程海娜干着眼眶,冷漠地望向他。

“我不要脸地再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你就把她当成你女儿,你让她给你养老,求你,我以后不在了,你帮帮她,帮帮她”

他怎么敢?程海娜气得颤抖,他怎么敢!

按照他给的地址,她怒气冲冲地上门,带着汽油,预备着同归于尽。

筒子楼,腥臭,踹开门,在破屋子里找到老鼠一般的女孩,躲在桌子底下不住地抖。她把汽油泼上去的时候,女孩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跑,只是抖,头藏在膝间。

她捏着打火机,忽然下不去手。

她带着女孩去大排档吃了碗面,告诉自己,断头饭,吃完这顿就送她上路。

套着件破汗衫的女孩狼吞虎咽,头埋进碗里,一双眼机警,从碗沿儿上头不住地盯着她瞧,嘴里倒没停下地唏哩呼噜。吃得肚子滚圆,面汤也喝个精光。

当晚,她把女孩带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女孩仍旧活着。

自那以后,程海娜自复仇的虚无中解脱,换了种对命运的报复,她要做天下孤儿的母亲,用无处释放的不甘与爱,补缀这千疮百孔的破烂人间。

猫,狗,花草,小孩,别人不要的,她统统当成珍宝一样捡回家。

后来愈来愈多,她负担不起城里的房子,干脆搬到郊外的。村里人觉得她是做好事,便主动把一座废弃的学校腾出来给他们。

强壮的女人带着一群没人要的孩子住了进来,起了个很老土的名字,爱心之家。

仁青是她连猫带狗,捡回去的第二十一个小孩。

仁青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大吉和阿阮。

那时的阿阮只有八岁,大眼睛,长睫毛,瓷娃娃样的白净,见人怯生生地躲。

仁青见她的第一面就想到了小山。他想小山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大概就是这般模样。

后头大吉偷偷告诉过他,其实阿阮有妈妈的,“但是她妈妈给她找了个新爸爸。”

“她跟新爸爸不对付吗?”

大吉摇头,“新爸爸很喜欢她,就是太喜欢了,她妈才生气,给她送到这。你懂吧?”狡黠地眨眨眼。

他不懂。

大吉则是阿阮的另一个极端,黑,瘦,窝瓜脸,一双吊眼滴溜溜地转。

据说他爹是个骗子,连他妈也骗,欠下一屁股债后,卷着家里所有值钱的玩意跑了。债主来闹,他妈被怂恿,当众跳了楼。

其他小孩提醒仁青,“别信大吉的话,他跟他爸一样,是个骗子。”

这提醒纯属多余,因为在最初的一个多月里,李仁青不跟任何人说话。吃饭睡觉都落单,他窝在角落,只跟想象中的小山和稚野聊天。

外人看来,他傻不愣登的,不说话,像个哑巴。

大院里的孩子们按出生月份粗略的十二等分,同一个月份的硬凑在一起庆祝,分享同一只蛋糕与同一份祝福。仁青以前很少过生日,他站在人群边缘,遥遥地看,看当中裱着红花的奶油蛋糕,馋也不肯说。别人喊他来,他别别扭扭,不去。

程妈妈也问过他几月份的,他低着头不开口。

“肯定没我大,”大吉吆喝,“他得叫我声哥。”

仁青被激着,嗓子因太久没说话而略带沙哑,“你几月?”

大吉吊眼咕噜噜转,“六月。”

“我九零年四月的,”仁青补充,“阴历三月,我是你哥。”

大吉眨巴着眼,一副看吧的样子,仁青这才发现自己中了计。果然,大吉跑到程妈妈眼前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