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青抹了把鼻涕,愣住,妇人抬手间,他捕捉到一股久违的香气,雪花膏的清甜。

有多久没闻到过了?

妈妈走后,再没有。

等反应过来,妇人已经将配好的药塞到他手里,另一手拉过稚野,唰啦唰啦三两下,女孩蒲公英一样乱蓬蓬的头毛已被沾水梳得服帖。

“妈妈,扎太紧了,勒得头疼。”稚野哼着鼻子撒娇。

“这样显精神。”

“疼疼疼”

“先别跑,我给你松一松”

仁青静静看着,下意识伸手去压自己脑后翘起的乱发,却怎么也弄不平整。

他转身时,林雅安正帮稚野从一小筐花花绿绿的发卡中挑她喜欢的那一个,母女二人说说笑笑,仁青被这寻常的温馨驱逐着,无声离去。

自打王婶从镇医院回来后,林广良就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开始她听见做心电图要光膀子还有些不情愿,闹着要找女大夫,可结果出来吓一跳,据说她被送过去时已经是大面积心肌梗死。

“再拖一阵子就病危了,幸亏这位大夫专业,你捡了条命呢。”镇上的医生年纪大,声音也权威,“多谢谢人家吧。”

王婶子病愈归来,大肆宣扬,于是老庙村的乡亲们先后弃马老七而去,纷纷投奔林广良的现代科学。

林广良还是从前那般腼腆,不乱说话,不乱开药,更不漫天要高价。

碰上腿脚不便的病号,他就背着带红十字的小药箱上门去瞧。家里困难一时掏不出药费的,他也不催,只说等手头宽裕了再补上。就是后头不给的,他也从没多说过什么。

随着病人增多,村卫生室的格局也历经多次变动。

夫妻俩只将紧里头的两间屋作为平日吃饭睡觉的地方,外面几间则像镇上专业医院一样隔出来诊断室、药房、取药室和治疗室,愈发显得正规。

痛失客户的马老七气呼呼的来闹事,结果被林氏夫妇“好言好语”地收编,成了卫生室药房管理员。此后他逢人便吹嘘,说自己是人才返聘,新技术加上老经验,他的技术早已突飞猛进。

自此,林广良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有时甚至邻村的人也会来找他看病。

眼见着唯一的大人朋友忙碌起来,仁青有些失落,林广良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听他讲那些憋在心里的小秘密,而自己和父亲也不再是他唯一的病人。

然而看到林广良笑容变多,不再是自己一个人闷坐在小屋里头发呆,仁青也是真心替他感到高兴。

最让仁青感到惊讶的,是林医生的老婆也姓林。

更稀奇的,是她居然也会医术。

林雅安帮小山处理过伤口,出门时小山偷偷告诉仁青,“感觉比林叔叔更厉害。”

后面稚野也曾骄傲地告诉过他,他爸妈是医学院的大学同学,“当年我妈成绩可是比我爸更好呢。”

而随着女林医生的到来,卫生室的治疗范围也变得更大。

大多数时间林雅安就在家坐诊,妇女有什么病痛也更爱找她,毕竟说话温温柔柔,打针也不痛。邻村的女人也来过,仁青记得,有个叫黄巧伶的就常来。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都体验过女林医生的医术,仁青祈祷着自己也能感受一把。

不知是福是祸,很快他就受伤了,暖水瓶砰的炸开,血不停地淌,他捧着胳膊跑到诊所去。

林叔叔刚好不在,他暗自庆幸,也不知为什么。

林雅安戴好口罩和手套,离得很近,仁青能闻到她身上雪花膏的味道。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林雅安一面清创,一面跟他聊天。

但仁青不知道这些,对于她的问话,他考试般逐字逐句认认真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