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李仁青瘦高的个子板板正正拘在凳子上,像个留堂的学生,委屈,惶恐。
“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个二十多岁的大活人怎么过去的你自己不知道?”
程勇点点桌子。
”我告诉你,都到这一步了就别想着再耍心眼子,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李仁青,我再问一次,你为什么会在现场?”
仁青瞥了眼何川,何川看似专心地做着记录,视线有意无意地避开。
“找我爹。”
“什么意思?”程勇不明所以。
“我爹精神病,没看住,跑了。我一路追着声音,我以为他出事了,结果刚跑过去就碰上”
“李友生 2000 年人就没了,”何川抬眼盯住他,“你找的到底是谁?”
仁青怔住,程勇也被何川搞得有点懵,可是嘴上还是强硬着帮腔。
“对,问你话呢,你好好交代,你找的到底是谁?”
仁青变颜变色,挣扎到最后,整张脸干脆关了机,所有表情消失不见。他耷拉着脑袋不再开口,问询转眼陷入僵局。
程勇急得团团转,本来他跟何川是因为娱乐城斗殴案在附近巡逻,谁成想捞到这么条大鱼。如果铁锤杀人案在他俩手上破了,那他们十大峡可算是露了脸了。
然而对面的头号嫌疑人不再配合,入定似的闭眼沉默,自己旁边的师弟同样跟着上神,一双眼看着仁青若有所思,眼看着也是指望不上。
怎么办,怎么办?程勇不断调整坐姿,躁得抓耳挠腮,毕竟人刑警同志就在外头盯着呢
正想着,门开了,刑警队的金队长走进来。
程勇起身想解释什么,金卫民一个眼神要他坐下,径直走到仁青面前去。
程勇慌,手扒着桌子沿儿,不知这瘦老头到底想干嘛。
仁青眼掀了条缝,看见双旧鞋停在眼前,头都没抬。
可接着,一双手轻重有致地拍他肩膀。
像当年一样。
……
一九九九年的黄昏,有谁在晃他膀子。
小仁青茫然抬头,见村长不住地朝他努嘴。
“人问你话呢。”
当时李友生因杀人被捕已过去了两天,从他疯癫的嘴里自然讨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这天傍晚,警察找到他家里来了。他还记得,正是新闻联播的时段。
往常这个点上乡亲们都是窝在自家炕边上等着看后头的天气预报。可今晚,整个老庙村的村民全都死命往仁青家里挤。挤不进去的就跑到左右邻舍家的平房上,探长了脖子往下瞧。
仁青家俨然成了戏台。
屋里点上了所有的灯,明晃晃的亮堂,可每个人的脸色都暗沉沉。
堂屋里,治保主任李保荣和村长郑常明闷声抽烟,仁青奶奶窝在板凳上哭,饭桌另一头,坐着两个穿黑袄的生面孔。
年轻的小周绷着脸,年纪大的老金温和些,两人都是剪子股派出所的警察。
“别哭了,”村长掐了烟,“人家警察同志都搁这等半天了,你好歹说两句吧。”
奶奶摇着头,哭得更响,湿漉漉的拳头捶打着湿漉漉的膝头。让她说,她还能说什么呢,所有的懊恼忏悔不甘怀疑都已在儿子头几回犯事的时候说尽了。
村长烦躁地转头,正对上仁青的视线。
仁青两眼木呆呆,左眼角的伤处将将止住血,涂着层草木灰。
要不是众人及时拉开他爹,难保不瞎一只眼,毕竟距离眼球只差不到一厘米。
他顶着疤,怀里还抱着那只拖鞋,两样都是父亲提前预支的遗物。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