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面上仍端着,他两手抄兜,望天,“想起点事情。”

“你能边走边想吗?”

“哦哦。”

稚野没有等他,仁青只得自己颠颠跟了上去。

大年初一,老街上店铺开的不多,忙碌了一整年的商贩们各自在家热闹,街市因而显得格外萧条。仁青身上的夹克碎得就剩个里子,冷风吹来,他不住地吸鼻子,犹豫着待会要不要邀请她去自己家。

可是转念一想,他家太脏,何况里间还关着个人,不合适。

想着想着,发现稚野领着他兜兜转转的又转回到了诊所。

“没合适的饭店,你来我这凑活吃点吧。”说这话时,稚野已经打开了大门。

仁青跟着她走进了诊所的后半部分,一间温馨整洁的小屋,空气中弥散着甜甜香气。

仁青强迫自己管住眼睛不要四下打量,他不想窥探她的生活,觉得不体面。于是稚野给他领到哪儿他就自觉地立在哪儿,一动不动,罚站一般。

“坐啊你。”

不敢坐床,怕掉渣。仁青找了只马扎,两条长腿窝在胸前,手搭膝上。

他看着稚野在眼前穿梭,麻利地端出锅子,酒精炉,又摆上一叠叠的白菜、豆腐、土豆片,一双筷子在铁盆里哗啦哗啦地搅动,调酱。

火锅涮的是鸡肉,稚野说牛羊肉是发物,怕他感染。

“但是鸡和猪可以吃。”

他迟疑,怀疑这话是真是假,毕竟他看见她的冰箱里只剩下鸡和猪。但是他一个平日里挂面就大蒜的人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再说,他来又不是真为了吃饭。

锅开了。咕嘟咕嘟,氤氲热气,蒙在脸上有些舒服。仁青很久没跟人一起对着吃饭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蓦地,他想起上次同样是新年,奶奶在案板上剁肉,一边流泪,一边挥刀……

别想了,他警告自己。

他得小心,时刻提醒自己他不是仁青,而是一个叫李青山的人。

可是这李青山到底该是个怎样的人,他也讲不清楚。

第一批肉煮熟了,仁青不好意思动筷,只一口口吃碗里的酱。

“吃啊,想吃什么自己夹。”稚野催促。

“嗯。”

他笨拙地捞,捞了一筷子粉丝,转眼又滑下去,溅了一桌子汤汁。赶忙找纸来擦,一抬头,看见床头柜上摆的照片。

樱花树下,一家三口笑容明媚,年轻的林广良和林雅安一左一右地护着,当中是小小的稚野。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全家福,我爸妈结婚四周年时候照的。当时他俩可恩爱了,活得也有仪式感。我妈喜欢花,每年开春,我爸就带着她四处去逛,工作再忙两人也会抽空去踏踏青。

“对了,每年结婚纪念日,他俩还都要去当年约会的地方再拍一张。不过,后头我们搬去了老庙村,也就没机会再拍了。”

稚野笑着与照片中曾经的自己对视。

“我有时候想,人这辈子能享的福是不是都有定数的?有的人先苦后甜,有的人先甜后苦,眼下我落到这么个地步,会不会是小时候活得太惬意,把运气提前透支了?”

不,有的人前面苦,后面也苦。还有人更惨,根本没后面

仁青刚想安慰,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对味,索性闭了口。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面对面的两人各怀心思,各自低头吃饭,只暗自邀请心底想念的灵魂作陪。房间沉默着,唯有当中的锅子发出噗噜噗噜的声响。

这一顿并不孤寂,他们在回忆中与各自的亲人团圆。

最终还是稚野先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爸妈以前也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