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去了,”仁青猛地抽出胳膊,“我干嘛去啊?我为什么要走?我现在风水起为什么要走?!前几天,前几天宋叔刚宣布了值钱的场子全给我,我现在是他儿子,是一把手,谁见了不叫我声仁哥?我跟你讲,漂亮姑娘一把,都往我身上贴,谁会”
他胆怯地瞥一眼。
“谁会喜欢你,猴子似的。”
见稚野抬起胳膊,他本能地躲。
“就会打人!就会凶我!就会跟我呲牙咧嘴!”
稚野手放下,头一回显出无助。仁青刻意地不去看左脚,逼着自己盯着她。
以后,怕是再见不到了。
李仁青,跟稚野的命相比,你的爱算个屁。
是的,她是他的太阳,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心动,他愿为她不断地翻山,渡河,愿为她献上全部的力量,或是生命。
所以,她必须恨他。
“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他听见一个像是自己的声音在午夜回荡。
“我从来没说过喜欢你,是你想多了。小时候跟你玩,是因为你家境好,我觉得攀上你家,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还等着,等着你带我走出老庙村,结果你现在这么落魄,而我有钱和权,你怎么配”
他再说不下去,胡乱舞着胳膊。
“我们没可能了,你知道吧?”
万物静下来,再无声音。仁青杵在那,等着她反扑,打他,骂他,或是歇斯底里地发泄。
“还有呢?”
稚野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仁青右手在裤兜里攥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
“还有,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走就走干净点,别再跟我联系。现在漂亮姑娘排着队的跟我好”
“滚。”
“呃?”
“我说,滚。”稚野指着巷子另一头,“话说完了吧?那就滚,这辈子别再让我看见你。”
差一点,他就要求饶。仁青忍耐着,转身便走。他怕自己后悔,越走越快。
忽的,后脑一疼,什么被稚野从后头扔过来。
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捡起来,看见是自己的玉坠。
“你,你怎么能扔菩萨?”
“不吝!”
她跺着脚,发出个含混的音节,仁青后面才弄明白,她喊的是“不灵”。
她声音抖颤。
“我再也不信了!我最想要实现的愿望!我求了无数遍,可是没实现!”
倔强的林稚野,守着他落了泪。
“李仁青,我”
“换一个吧,”他止住她的话,“你想要的那个,不出息,不是好人。劝你,趁早换一个吧。”
他笑,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回到你的世界,找个跟你般配的人。”
用力地挥手,强装出洒脱。
“走了,再也不见。”
然而刚转身,泪就流下来。
不能擦。他告诉自己,不能擦,不能回头,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异样。撑住,回家爱怎么哭怎么哭。
她越厌恶你,便越是安全。
可这比想象得更难,也比挨揍更痛。仁青忍耐着,泪一直流,他张大嘴巴呼吸,无声地痛哭着向前,只留给稚野一个平静的背影。
他一路走,一路哭,无端的,忽然想起小时候。
教室里的稚野总是托着腮,望着窗外的天空愣神。
“看什么呢?”他趴在桌上,试图从同一个角度往外瞧。
稚野笑,“自由。”
“自由?”
她视线追随着在枝桠上蹦跃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