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何川的小警察。
兴许是休假,他没穿警服,一身休闲装。此时不远不近地站着,手里提着果篮。
他倒是先看见了仁青,连带着也看见仁青身后吵吵嚷嚷的叫驴一众。
“你怎么跟那些人混一起了?”
仁青没兴致跟他闲扯,擦身要走,何川却先一步攥住他胳膊。
“等会……”
“你有事?”仁青抽出手来,目光警戒,抵触。
这下轮到何川疑惑了。看来仁青仍不知道他是谁。他茫然地瞥向稚野背影。想不通,难道这些天稚野都没告诉他吗?
“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之前我们俩”
仁青止住,“不用说了。”
他看向果篮,明白是来探病,又见何川目光始终追着稚野,便误会了关系。
“你的破事,我不想听。”
何川懵了,他想过再见面要怎么解释或掩盖,只是万没想到,李仁青会是这么个反应。
“你小子别让稚野失望,不然废了你。”
何川觉得莫名奇妙,“那你呢?你准备上哪儿去?”
“关你屁事。”
“李仁青,你奶奶要是看见你现在这鬼样子会怎么想”
一阵劲风,何川只觉得肩膀一歪,趔趄着摔在地上。水果飞出去,四下滚落,行人纷纷驻足。
他前几下没爬起来,愣住,不敢相信。
以前仁青总是挡在他前头的那一个。他对他一直是保护,他说他是哥哥,他抗揍,就算同样摔进泥坑,仁青也总是先帮他擦拭干净,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认识了小二十年,这是李仁青第一次对他动手。
“我警告你,别提我奶奶,我什么样子,不关你的事。”仁青俯身攥住何川衣领,“还有,下次再胡说八道,我真动手。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警察”
脸挨脸,何川敏锐地捕捉到旧友变了气息,如今眼底满是戾气。
“你以前不这样……”
李仁青皱眉。
“我小时候倒是也想当警察,可我配吗?”
他上下打量,嘴角浮起不屑。
“你知道咱俩差距在哪儿吗?”
他戳着何川肩膀,一下比一下使劲。
“投胎。打投胎的那一刻起,人的命就定了。所以你别再居高临下地跟我讲那些狗屁大道理,要是调个个儿,你不一定混得比我强。”
他直起身来,冷笑。
“我没你那么好命,有个好爹。”
转身离开,徒留何川一人僵在原地,周遭是滚动的橙子,将死的,坠落的群星。
何川一面捡,一面回味着仁青方才的话。
好爹?
停住,捏紧橙子。
“我有个好爹?”
指甲抠进橙皮,何川嘲讽地笑出声来。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在他粘稠的回忆里,爹这个字是和屈辱连在一起的。
如果说李仁青的疯爹会招致外部的羞辱,那于他而言,父亲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灾祸。
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山癞子呢?
在成为何川之前,他还有另一名字,山百桃。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因为总是引来戏弄。本就长得清秀,说话慢,在村小里跟同龄的男孩格格不入。班上早熟些的孩子常用他开涮,扭捏作态,捏鼻夹嗓,小桃小桃地怪叫,说他是假大嫚,名字像姑娘……
“你的好。”小山坐在自行车后头嘟哝,“李仁青,一听就是男的。”
风呼呼吹,自行车过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