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断了电,又装出物业上门检查,但凡有一个破门而入,其他几人就好办的多。

宾客散去,只剩下杨文正一家老小,惊慌失措。小弟在隔壁见看着妻子和孩子,杨文正单独留在餐厅,一桌残羹剩饭,满地的酒。

进口的骨瓷餐盘,描边皆为 24k 金。仁青看都不看一眼,一把扫到地上,在粉碎声中为蛇哥的尸首腾出地方。

他小心将他放下,摊平,然而僵硬的关节扭成怪异的形状。蛇哥脑袋偏着,眼睛微张,涣散的瞳仁对准杨文正。

“什么意思?”杨文正朝后躲。

李仁青拉了张椅,坐到对面,冷笑。

“问我?”

“跟我没关系,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找过你,是吗?”

“放屁!”话没说完,啪,叫驴把一摞合同拍在桌上。

“码头的事呢?”

杨文正脸白了,“那是盛总,我就是个传话的,我说了不算”

他们嘁嘁喳喳,来回拉扯码头的事,而蛇哥呢,又一次被冷落。无论生还是死,他总是被当成背景板省略,得不到重视。

仁青仿佛看见蛇哥的魂魄,飘在那,笑容尴尬。

“都拿我当个屁,可是,可是被利用总比被无视强,对吧?”

仁青伸手扶平他皱巴的衣角,心想怎么会,你是我们饭店最有文化的那一个。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是他太懦弱了吗?如果那晚他先一步赶尽杀绝,会不会躺在这里的就不是蛇哥?

“谁动的手?”

仁青横插一句,抬眼看着杨文正。

“说了不知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再讲一次,我不知道”

叫驴又嚷,“那码头”

“也不关我事!”

仁青笑,“都不认?”

他打蛇哥怀里摸索出压瘪的烟盒,抽出根染血的烟,毫不在意地叼在嘴上。

偏头,身后的小弟帮他点燃,仁青熟练地吐出口烟,在青雾中眯起眼。

“签字。”

杨文正不肯,叫驴去掰他的手。杨文正喊,“法治社会,你们这是”

叫驴嘻嘻哈哈。“老哥,我们没干啥啊,咱酒桌上好好地谈生意,有问题吗?”

隔壁房间凄厉的一声叫。紧跟着,是男孩的哭声。稚嫩,单薄,惶惑无助。

李仁青背肌一紧,但面色如常。

杨文正猛然间老下来,脸色晦暗,腊渣黄,头一回显出软弱。

“我儿子,你们放开我儿子!”他哀求,“大人的事情,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蓦地,李仁青眼底燃起羞怒的青炎。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是杨家兄弟是没心没肺的恶人。可是,原来他懂!轮到自己孩子他什么都懂!既然明白孩童无辜,那当年为何又残忍的对待自己?嘲笑声里,九岁的自己被压住脑袋掼进泥坑,血和碎石堵在嗓子眼,他几近窒息,求遍了漫天神佛,却无人搭救

“杨叔叔,父债子偿,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仁青盯住杨文正,欣赏着他的挫败,心底无限畅快。

杨文正胸口起伏,咆哮,“李仁青,你做个人吧!”

仁青心里一疼,笑。

“人?你忘了我可是小畜生,小杀人犯。你们从来没把我当人看,怎么?现在又跟我谈人性?”

见杨文正磨磨唧唧不肯在合同上签字,手下小弟端来大汤盆,白黄红酒,连同火锅剩下的肥油汤汁,一并倒进去。

叫驴坐在凳子上,打了个响舌,朝里掸了掸烟灰。

“哥,那天你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感情深,一口闷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