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

受害者面部遭钝器多次击打,五官早被残害的不成人形。

何川不忍多看,匆匆移开目光。

勇哥正在旁边拉警戒线,不同于往日的嘻嘻哈哈,今天他绷着张脸,神色阴沉。

“刑警队那边正在路上,咱先把现场保护一下。”

他俩都是琴岛老城区十大峡派出所的民警,程勇年纪大些,算是何川的师哥。

虽说平日里他们也会帮着刑警那边破案,但一般跟的都是偷窃或者抢劫,就算牵扯到人命,多半也是意外或自杀。像眼下这种恶性刑事案件,刚毕业没几年的何川还是头回出现场。

他过去想帮忙,但真走到尸体跟前,手又忍不住开始抖。

程勇看出他的不自在,“这边有我呢,你帮你师父笔录去吧。”

何川倒也不再强撑,匆匆退出屋去,独自寻了个角落,倚着走廊墙壁平复心情。

广发宾馆是火车站后头的一户家庭旅馆。套二的老民房,硬生生用木板隔出五六间屋来。设施陈旧,被褥冷硬,洗不了热水澡,房间隔音也差。

但价格低廉,一宿只要二十块。

宁在逼仄无窗的单间里苦熬十来个小时,也不肯加价选隔壁连锁酒店的,多是节俭或缺钱的普通人。何川想起受害人随身带的藏蓝色行李包。可能是用了太久,拉锁合不拢,嘴巴一样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物件,也露出死者未了的心愿。

满满登登全是年货,烧鸡、白酒、高粱饴,还有个粉色纸盒子,印着“芭比”,也许是怕挤坏,小心翼翼侧放着。

这是个急着回家,却再也回不了家的人。

隔壁房间传来猛烈的干呕,何川搓搓脸,打起精神快步走进去。

差不多的布局,但有窗,空气相对清新些。床边上,师父胡波正摩挲着旅馆老板的背。

老板五十来岁,有些谢顶,弓着腰,吐得涕泗横流,兜着塑料袋的两只手不住地哆嗦。

他是头一个发现尸体的。

原本他急着闭店回家过年,可住在最里间的客人始终不见退房,他过去连敲了好久也没人搭茬。一推,发现门没锁,他探头进去笑嘻嘻地刚要开口

“我这辈子忘不了那一幕,我现在一闭眼,全是,呕”

“慢慢说,不急,从头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

老警察胡波一面安抚,一面示意何川记下来。

据老板讲述,昨天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他上好门板,躺进被窝准备睡觉,结果外头有谁邦邦邦地砸门。

“我都脱好衣服躺下了,大冬天的,真不愿再爬起来。不想开,不想开,可是外头那个敲个不停,烦死了。

“我拉开门一看,是个男的,身上臭烘烘的,感觉是捡破烂的,非要住店。我说客满了

“警察同志,我真不是嫌弃他昂,真没撒谎,我这块地脚好,确实是住满了。当时正好那个房的”

他指指尸体的房间。

“他出来上茅房,唉,要说也是个好人,他看这男的没地方去,怪可怜的,说可以跟他挤一间屋。谁知道,哎哟,好人没好报,这都算什么事啊。”

死者确实是个好人,他甚至把床让给了对方,选择自己睡沙发。

何川边记录边推理,那杀人动机是什么?

劫财?

不,住在这里的大都没什么钱,而且行李包就扔在原地没人拿走。

那是两人起了冲突?

可没有任何人听见房里传来争吵声。

师父还在那追问嫌疑人的年龄样貌,然而旅店老板不知是真是假,坚持说自己不记得,而其他屋的客人也早已退了房,跟着春运大潮各自奔赴天南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