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之,可朱六莲的孩子养到一岁零二月,养得白白胖胖后才被溺毙,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德安县王知县在审案时,并未对朱妇案的女婴庚齿进行过询问,也没必要询问了,管那庚齿多大,反正父母祖辈都不得罪。
王知县曾把亲生的女婴丢到水里溺死,自己都做出残忍的事情来,哪里会上心,如果不是张氏父子带着伤,状告朱妇诬赖人,这件事根本不会被写进案卷里头了。
晏鹤京当初到任时,本想随便为一桩冤案翻案,在九江府为自己塑一个好民官的形象,从而引诱鱼儿上钩,没曾想朱六莲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跑来拦轿喊冤,当街洒泪,诉说冤词。
这案子办不好遭人嫌,展尽底藴办好了无人夸奖,更棘手的是若此案翻了,牵连者有无数人,包括德安县王知县,以及那已经告老回乡的前九江府知府。
受理了此案,前边全是看不见的绊脚石,银刀担心晏鹤京会因为这件案子受到谩骂,也可能会因此得祸,苦口婆心劝阻过几次。
晏鹤京倒不在意案件的最后结果会让自己会受夸奖还是谩骂,不管受理什么案件,他都另有所图,听完朱六莲的冤词以后,思考片刻后,当即受理,怕有人先一步使用手段阻止他翻案,于是亲自去了一趟京城,将朱六莲的案卷拿到手。
正如银刀所担忧的那样,想要翻这个案件并不容易,与此案有关的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将平日里不能当即断案的案件都送到了九江府里来,试图分散晏鹤京的注意力。
晏鹤京自小霸道,对想要的东西从来势在必得,但他不贪快,懂得想得手一件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得牺牲部分东西,他还懂得苦尽甘来,所以前边的路越困难,心里越觉得兴奋。
张氏父子一时紧张,找不到理由来解释为何要养到一岁零二月大,支支吾吾了大半天,被朱六莲抢走了话头:“大人,其实女婴刚生出来的时候,他们便想将其溺毙,因为女婴是五月五出生的孩子,五月五是恶月,有生男害父,生女害母之说,可民妇以为,这不过是迷信之说,当初是我极力相护,孩儿才得以活命,只不曾想他们的险恶之心未绝尽,会趁我归娘家时动手。大人,他们觉得女婴不吉利,所以绝不会在家中杀害女婴,定是带到了某处有水之地将其杀害的。”
“信口胡说!”朱六莲话音刚落,张文才梗着脖颈反驳,“我若真想溺死孩儿,为何要等一年以后?”
“是你有溺毙孩儿之心,我又如何能知!”朱六莲红了眼睛,掉态而回,“大人,我为了养这个孩子,白日插秧,夜间织布补贴家用,从不敢懈怠一日,孩儿乖巧,从不哭闹,可他们偏是容不得她,杀害自己的孩儿后,反诬赖是我所为之。”
张文才气糊涂了,不甘示弱来了一句:“好好好!你个贱妇说是我溺死的孩儿,那么可有证人在?若有一人敢站出来说亲眼看见我溺死的孩儿,我当即服罪。”
听到这儿,姚蝶玉眉眼颤颤,脚尖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挺身而出,去证明张氏父子溺毙的女婴。
她害怕了。
这个案件就算翻案,张氏父子不过在牢里呆上一年,他们穷凶极恶,重见天日的那刻,保不齐会来报复她,甚至报复她身边的人。
想到这儿,姚蝶玉默默收回了脚。
张一元见自家儿子冲动了,怕他说多错多,眉头一皱,捂住胸口做出痛苦之状,呻吟着倒到了地上去装晕。
张一元六十有三,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他这么一倒,吓得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起来,有说这案件不必追究,各打几大板就好,有说再审下去溺毙女婴案就要变成气死老人案了……